第一部 1(第3/5页)

你遭到攻击了!伯恩用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告诉他。现在快点移动!韦伯的身体才刚做出反应,另一颗透过消音器射出的子弹,正好就击中他脸颊旁边的树干。

是个神射手。一旦遭受攻击,伯恩的思考马上充斥韦伯的脑袋。

韦伯眼中看见的是个普通的世界,但也有另一个异常的世界与其平行,那就是杰森·伯恩的世界——这个空间神秘、稀薄而且致命——在他脑中就像汽油弹般闪烁着火光。就在一个心跳的瞬间,他已从大卫·韦伯的日常生活跳脱,并与韦伯认识且拥有的任何人、事物脱离开来。甚至他刚刚跟荣格西的不期而遇,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躲在狙击手看不见的树干后方,他握着树皮,用食指感受弹孔的痕迹。他抬起头来。此刻,杰森·伯恩已经追踪出弹道,发现子弹是来自四方院斜对角那栋建筑三楼的一扇窗户。

在他四周,乔治城大学的学生有些在走路,有些在闲晃,有些在聊天,还有些在争论。当然,他们什么事也不知道,就算真的听到了枪声,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马上就会忘掉。伯恩离开作为遮蔽的树干,快速走到一群学生之间。他混进其中,走得很快,但还是尽量配合他们的速度,这群人是他最好的保护,能够替他挡住狙击手的视线。

现在的他仿佛是半清醒状态,犹如一个梦游的人,无法确实看见并体认周遭事物。在他清醒的意识中,有一部分其实看不起那些活在普通世界的老百姓,包括大卫·韦伯。

在射了第二发子弹后,可汗收回身子,觉得很疑惑,因为这跟他想的状况不一样。他急速思考着,想想刚刚发生了什么事。韦伯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如可汗预期般像只受惊的猎物窜进希利厅,反而冷静地躲到树后,挡住他的视线。这就已经够奇怪了——这个韦伯和史巴尔科在档案中的叙述完全不同——而且他还能利用第二发子弹在树上留下的痕迹来推测弹道。现在,对方正利用学生为掩护,走向这栋建筑,采取攻势而不是逃跑,这简直非比寻常。

由于事情出乎预料,可汗觉得有点焦躁,于是他急忙拆卸狙击枪收好。韦伯已经走到这栋建筑外的阶梯了,再过不到几分钟,他就会到这里来。

伯恩离开人潮,迅速进了大楼,马上从楼梯上到三楼。到了楼梯口,他便向左转。左边第七扇门:那是一间教室。现在走廊上满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非洲人、亚洲人、拉丁美洲人、欧洲人。只要伯恩见过,即使只有一眼,他都记得起来。

学生的喋喋声和他们间或发出的笑声,掩饰了这地方潜在的危险。快走到教室门口时,伯恩便从口袋拿出刚收下的弹簧刀,用手掌握住,让刀尖从中指跟无名指间露出来。他打开门,一个翻滚进了教室,停在离门口八英尺的一张厚重的橡木桌后,整个动作十分流畅。他举起拿刀的手,作好准备应付任何状况。

他小心翼翼起身,发现教室是空的,里头只有粉笔灰和几丝斑驳的阳光。他站着端详四周,仔细呼吸着空气,仿佛能找出狙击手的味道,在空气中重现他的影像。他走到窗边,从左边算来第四扇是开着的。他站在窗户旁,看着刚刚他跟荣格西谈话时所站的位置。狙击手就站在这里。伯恩想像那个人把枪管靠在窗台上,一只眼睛靠在狙击镜上,视野穿过四方院。他从狙击镜中看着日光与阴影,还有经过的学生跟他们突然发出的笑声。他的手指放在扳机上,接着扣下。咻!咻!他射出一发子弹,接着是第二发。

伯恩端详着窗台。接着,他走到黑板边,在下方金属沟槽中抓了一点粉笔灰,又走回窗边,轻轻将手上的粉笔灰吹到窗台上。可是,完全没有一点指纹。对方已经擦拭干净了。他跪下来,检查窗户下方的墙壁,还有脚下的地板,结果也一无所获——烟蒂、头发、击发过的弹壳,什么都找不到。这名仔细的杀手就这么突然消失了。他的心跳加快,大脑迅速运转。是谁要杀他?当然,一定不是他在日常世界中认识的人。如果真要找件最糟的事,那可能就是上星期与鲍伯·德瑞克——另一个系的系主任——有点争执,因为他实在很爱单调地吹嘘自己研究的领域有多厉害。不对,这个威胁是来自杰森·伯恩的世界。

毋庸置疑,在他过去知道的人中,有很多都可能想置他于死地,但能够从杰森·伯恩的蛛丝马迹循线一直找到大卫·韦伯的,会有几个?这是他真正担心的问题。他心中有一部分很想马上回家,跟玛莉谈谈,不过他知道惟一清楚他的过去,而且能帮助他的,只有创造出伯恩的亚历山大·康克林。

他走到墙上挂着的电话旁,拿起话筒,输入教职员密码,接通外线后,随即拨了亚历山大·康克林的私人电话。康克林在中情局已是半退休状态,所以现在应该在家。伯恩听见电话忙音的声音。

现在伯恩有两个选择,一是等亚历山大讲完电话,但依他的了解,可能还要等半小时以上——或者他可以直接开车去找亚历山大。那扇开着的窗户似乎在嘲笑他,因为这扇窗比他更清楚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出教室,下了楼梯。出于本能,一路上他扫视着周遭的人,看看是否有刚刚来教室途中见过的面孔。

他快速穿越校园,走到停车场,本来想直接上车,但还是考虑了一下。他敏捷地检查了车子外观与引擎,确定没人来动过手脚,才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开出校园。

亚历山大·康克林住在维吉尼亚州的马纳萨斯,一块具有乡村风格的土地上。伯恩一进入乔治城市郊,天空便发出更深沉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似乎车窗外的乡间地区全都屏住了呼吸。

韦伯跟伯恩一样,对康克林可说是又爱又恨。他就像位父亲或听人告解的神父,但另一方面又像位共谋者或剥削者。亚历山大·康克林掌握了伯恩的过去。他急切地想与康克林谈谈,因为只有亚历山大才知道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是怎么从杰森·伯恩的线索找到乔治城大学里的大卫·韦伯的。

他离开了市区,等到进入维吉尼亚州的乡间时,一天之中最明亮的阳光已经消退了。厚厚的云团遮住太阳,阵阵强风吹过维吉尼亚州青葱翠绿的山坡地。他踩下油门,车子加速前进,大引擎发出低沉的震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