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事件 樋口晴子(第2/5页)

“啊!”就在此时,晴子突然叫了出来,“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前一阵子我们在学校餐厅吃饭时,你跟阿一不是一直在讲悄悄话吗?我那时候听到了一点,他好像说了一句‘没钱上宾馆的时候可以用’什么的。”

“哪有这回事?”青柳矢口否认,眼神却是四处游移,看起来相当心虚。

“那句话指的应该就是这辆车吧?”晴子的话宛如一把长剑,贯穿了驾驶座上的青柳, “我没说错吧?你们都把这里当成了宾馆吧?”

在晴子的严词逼供之下,青柳满脸通红,最后也只能招认了:“我可没这么做过。不过,阿一想跟女生亲热时,确实是常常来这里。”

晴子又想起了一件事,整个人从椅背上跳起来,问道: “刚刚那条毛巾,该不会是做那件事时用过的吧?”

“不,我想应该是新的。那条毛巾似乎是用来垫在椅子上的,阿一曾说过,为了下一个人着想,他都会更换新的毛巾。”

“什么下一个人,什么意思?”此时车内的空气沉重得令人不舒服,晴子将手放在车窗上说,“开窗户通风一下吧,真恶心。”

“雨会打进来的。”

“这里简直跟廉价宾馆没什么两样嘛,恶心死了。”

“话是没错,”青柳显得有点歉疚,“不过刚好可以避雨,你就别抱怨了。”

“啊,我想起来了。”晴子边说边按下车窗的开关钮,不过因为引擎没有发动,窗户丝毫没有反应,她忍不住咂了个嘴。“那时候阿一不是说了一句‘青柳学长也可以善加利用’吗?”

“有吗?不过我真的从来没用过。”

“我要说的重点不是那个。阿一是不是只有在别有用意的时候才会叫别人学长?他平常不是只叫你青柳吗?”

“是这样吗?”

“以前有一次,森田在学校餐厅说教授的坏话。”

“那不是常有的事吗?”

“那时候,教授刚好就坐在旁边。”

“听起来真是惊险刺激。”

“可是森田完全没察觉,还是唾沫横飞地说着,于是阿一拼命喊他‘森田学长’。”

当时的森田森吾皱着眉说: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叫我森田学长?平常不是都不这样叫吗?”然后马上又开始批评了起来,“还有,那个教授的品位也很差。上次他还打了一条章鱼图案的领带呢,真令人不敢相信。”当时在场的阿一与晴子不禁往隔壁教授脖子上的领带望了一眼,领口真的垂着一条印着一排排粉红色章鱼的领带,令两人忍不住想要捧腹大笑。

“教授听到了吗?”

“应该听到了吧。不过那个教授的修养不错,什么话都没说。森田后来知道了这件事,气得对阿一大骂‘为什么不跟我说’。”

当时阿一说: “依当时的状况,根本没有机会告诉你,我有什么办法。而且我已经暗示过你了,我不是一直叫你森田学长吗?”阿一一边埋怨一边辩解, “以后当我叫你学长时,请提高警觉吧。”

就在此时,青柳的手机响了。“该不会是餐厅打来的吧?”晴子开玩笑地说道,但心底并不认为餐厅会因为下雨而向预约的客人一一打电话确认。青柳一看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便说:“是我老妈。”

“你妈?真难得。”

“不知道是什么事。”青柳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了电话,一开始以冷漠的口吻应了几声,接着是以一贯不耐烦的语气跟母亲对答了一阵,然后轻轻笑着说: “他真是一点也没变。”接下来又说了句似乎是在安慰母亲的话, “没关系啦,不然能怎么办?劝也不会改。”说完便挂了电话。

“怎么了?”

“我老爸虽然是个相当平凡的上班族,却是世界上最讨厌色狼的人。”听到青柳突然开始介绍起自己的父亲,晴子愣了一下,不过还是说: “这样很好啊,很了不起。”

“问题是他的情况太极端了。”青柳挑着单边眉毛说, “我高中时,有一次因学校活动补假,在家里突然接到附近一位伯母打来的电话,她是从离我家有点距离的某个车站打来的,她跟我说‘你爸正在车站跟人大打出手’。”

“怎么回事?”

“我跟老妈急忙赶到车站,发现老爸在月台上,正骑在一个男人身上,拼命挥拳。”

“什么?”晴子过去从没听过色狼被人骑在身上痛殴这种事。

“听说老爸在轻轨上发现色狼,就把那个人拉下车,拼命揍他。真是太乱来了。”

“好伟大。”

“我妈慌了手脚,在旁边哭了,一些看起来像铁路警察的人也赶来制止我爸,简直像一场噩梦。”青柳露出了仿佛正在做噩梦的表情说,“刚刚我妈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老爸发现一个色狼,把那家伙痛打了一顿。”

“色狼杀手的威风不减当年?”

“我妈很慌张,赶紧打电话给我,真是莫名其妙。”

“我倒是认为你爸很了不起呢。”

“他做事不经大脑,一旦血气冲脑,就想以暴力解决问题。身为文明人,怎么可以被冲动牵着鼻子走呢?应该更冷静才对。”

“文明人啊,别用那么夸张的字眼好吗?”晴子笑得浑身乱颤。

后来,青柳打电话到法国料理餐厅取消了订位。挂断电话后,他耸耸肩说:“被对方冷嘲热讽了一番。也罢,毕竟错在我们。”晴子则骂着:“就算是知名餐厅,也不必那么跩吧?”

“妈妈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发呆?”七美问道。

樋口晴子坐在餐桌前,瞪着电视。不管转到哪一台,不管哪个节目,都可以看到青柳雅春。七美靠在晴子的脚边不断嚷着:“我们去玩嘛,我们去玩嘛。”对七美而言,幼儿园难得放假,当然想把握机会好好玩一天。

“可是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天到外面玩很危险呢。”

“是那个爆炸吗?爸爸好像也很担心呢,死了一个大人物。”

“对呀。”晴子一边说,一边想着,原来小孩子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死”这样的概念与现象。至于学会的契机是来自电视、漫画,还是电玩游戏,就不得而知了。有一次,七美拿着一只抓到的蝗虫跑过来,用寂寞的口吻说: “死掉了。”晴子与丈夫听了不禁面面相觑。

“爸爸、妈妈,这只蝗虫死掉之后会去哪里?”七美问道。

丈夫樋口伸幸的反应非常快,他先指着女儿手中的蝗虫尸体说: “已经不在这里了。”接着又指着女儿的胸口说, “在这里。”

“这里?”

“在七美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