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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二边想边看。此时,千塚大致更换完毕,后退了五六步打量着总体的陈列布局。他的位置正好挨着修二所站的地方。

“怎么样?”千塚朝修二说道。

他所说的怎么样,既像是在询问修二摆在眼前的画作陈列情况如何,又似在问着修二本身的情况。

“嗯……”修二礼节性地瞧了一眼画,“加进新画了啊。”他无关痛痒地说了一句。实际上,哪幅画都没有让他喜欢。

“选出来摆在这里的画,都是些让顾客们一看就想要的,而有眼光的客人则会看放在后面的画。”千塚为陈列方式解释道。

修二到这里来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画究竟是不是以传闻中的价格来出售,可一旦到了这节骨眼上,他却连拐弯抹角地问问都做不到。说到自己的画作,无论是什么样的措辞他都说不出口。

“这边请。”千塚说着把修二往屋里请,于是两人便走进了那间办公室般的房间。千塚摆好煎茶的器具,然后把暖水瓶里的开水倒入小茶壶招待修二。千塚只有在面对本店重要的画家时才会这么做。跟从前修二无论拿多少画来他都置之不理的时候相比,这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千塚先生。”修二一咬牙说道,“您委托的花房先生的画一直没画出来,实在是抱歉,以后我一定会画的。”他致歉道。

倘若自己的画真如传言中那样是以每号二十万日元的价钱卖给花房行长的话,千塚一定会责备自己怠慢,可是最近他竟什么都不说。

“是吗?那就拜托了。”千塚把视线转向别处,漫不经心地答道。

怪了。若真是天价售卖的画,他应该越发催促自己才是啊。如果自己没画的话,他一定会不断催逼的。可是现在,即使自己主动说了出来,千塚也没多大反应。

“先不谈这个。”千塚把茶杯放在修二面前,说道,“真鹤的普陀洛教团终于正式决定让你来画壁画了。虽然专供花房先生那边的画也要画,不过当前你最好还是专心地应付这边吧。”

“可教团没跟我说啊。已经内定是我了吗?”

“听说已内定了。”千塚点点头,“毕竟那边有钱。壁画可是一项硕大的工程,对方一定很激动,你的作品也会流传后世。花房先生那边我会设法让他等等的,你只需专心准备壁画就是。”千塚为修二着想。

“如果决定下来我就做,可是这样一来,您不就对不住花房先生了吗?”

修二这么说,已算是尽可能委婉地在确认那“高价”了。

“没事,花房行长也说了,希望你能把普陀洛教的工作放在第一位。毕竟自上一代教主以来,他们银行就与教团保持着密切的关系。他觉得比起他自己的兴趣,还是教团的利益更重要。”

“是吗?倘若教团真让我来画的话,我也想大干一场。”

“对了,听说你为此得坐船去真鹤的海岸转一圈。真好,到时候,只要你方便的话,我也想一起去呢。我啊,想去钓鱼。若说我的兴趣,那就是钓鱼了。那边有很好的钓鱼场,我真想搭便船去好好休闲一下。”千塚兴奋地说,“我平时也没有空闲,根本就没时间专门备船去钓鱼,所以这真是个好机会。你也可以先在那边转一圈,找处合适的地方写写生。趁这个时间,我也可以悠悠地垂钓一下。我啊,虽然也时常会去东京湾的码头钓鱼,不过从没坐船钓过呢。真想去真鹤试试。反正普陀洛教团那边会专门为你派船的,他们肯定会由着我们。带我一起去吧。“他一口气说道。

修二一面回想着千塚的这番话,一面朝R报社走去。

千塚究竟在想什么呢?也许是想放弃花房行长,转而投向普陀洛教团的怀抱吧。喜欢钓鱼或许是真的,可是他真正的用意是想借此机会接近教团本部,企图推销画吧?千塚本来就是个商人。对他来说,任何机会都是商机。还有一点,如果自己真要画壁画的话,鉴于此前的关系,他肯定会有一大笔手续费进账,从这层意义上来讲,他也肯定想事先跟对方接触一下。事情肯定不会像千塚自己所强调的那样只是为了去钓鱼。

再次给R报社打电话时,阿辻正好刚来报社。

阿辻说现在能见面。虽然他回头得出去弄一个报社的策划,不过若是谈话三十分钟以内,倒是可以。修二觉得,自己和阿辻可以单刀直入地谈,只需十或十五分钟就足够了。

修二来到R报社,让接待处帮忙通知阿辻。不一会儿,他就现身出来。不过不是他一个人,另外还有三个同伴。

一看到修二,阿辻就对其他三人说了声“稍等一下”,然后来到修二身旁。

“我正好要出去,没时间多聊。什么事?”阿辻微笑着问道。

“久违了。”

“对啊……”

“我是来讨句实话的。”由于其他人在场,修二有点难以开口,“前几天我有事去了浜松一趟,回来的时候碰巧跟画商白根先生乘坐了同一趟列车。当时,白根对我说,他们画商同行间流传说,我的画正被艺苑画廊以每号二十万日元的天价卖给光和银行的花房行长。”

“唔,是这事。”阿辻扫了一眼修二,嘴角浮出微笑。

“我听了之后觉得简直像在做梦一样。怎么说呢,我的画居然能卖上那种价?这种事连想都不敢想。人家是画商,最大限度地赚钱是天经地义的,可无论怎么说,像我这种平时总挨您教训的烂画居然能卖上大师档次的价钱,这令我非常不安。辻先生,您知道这件事吗?”

“唔,倒是知道一些……”阿辻嘟哝道,没有看修二。

“是吗?既然连辻先生都知道了,那传言是真的了?”

“既然连白根君都那么说了,那就说明这传言的可信度很高,不像是单纯的玩笑。像白根这样的画商是不会开玩笑的。”

“真把我吓了一跳,令人难以置信。所以我就想,辻先生或许会知道真相……”

“实际上,我也不清楚千塚究竟是不是以每号二十万日元的价格把你的画卖给了花房。不过,既然画商同行们也都在这么说,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可是,画商中不少流言是为了抢别人的生意。传言总会添油加醋的。”

“别开玩笑了,这可跟道听途说不一样。画商彼此都是生意上的冤家对头,对敌人的情报都抓得很准。你那白菜价的画或许真是卖上了珍珠一样的天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