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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宾患上老年痴呆症的时候只有七十一岁。而对于他的病情,我一直都在向萝莉隐瞒,想让她以为鲁宾是因为岁数大了才变得古怪了起来。可她一点都不傻,还是通过鲁宾的健忘和胡言乱语看出了端倪。

记得就在鲍比两岁生日的那天,我做了萝莉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和鲍比一起围坐在蛋糕边准备吹蜡烛。不料鲁宾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别烧到孩子,别烧到孩子。”然后就无所顾忌地大哭了起来。于是,我终于不得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萝莉,说鲁宾早在六个月之前就已经被诊断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萝莉当时吓坏了,还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但是她事后对我说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妈咪,我们一定会熬过去的。”

我很内疚自己还得让她来帮我分担这份痛苦。我们搬到这座城市里来本是想帮她照顾鲍比的,现在反而轮到她来照顾我们了。从那以后,虽然萝莉既要工作又要照顾鲍比,但一有空就会来看望我们。鲍比当时年纪还太小,并不知道外公生病了,好在鲁宾的奇怪言行对他好像并没有产生什么负面的影响。

哦,埃尔斯佩思,在我听说了鲍比还活着的消息之后,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为自己不能够马上飞到迈阿密去,好好地陪在他的病床边而感到深深的自责!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地痛恨老年痴呆症,痛恨它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夺走了鲁宾。我不是想要博得别人的同情,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比我的境况还要差。但我仍然忍不住去想,这接踵而至的灾难似乎在惩罚我做错了些什么。先是鲁宾,接着是萝莉,那么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时间飞逝,我已经记不清楚日子是怎样一天天过去的。家里的座机电话一直响个不停,都是报社记者和电视台的人打来问东问西的。最后,我不得不停用了座机电话,改用萝莉留给我的一部手机。可他们不知怎么又弄到了我的手机号码。

每天,我只要一出门,便会被无数台的照相机包围。那些记者不厌其烦地问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是否一直都有预感鲍比会活下来?”他们还想知道鲍比近况如何,治疗的效果如何,以及他最近吃了些什么,何时回家,诸如此类。他们还央求我给他们提供一些鲍比和萝莉的合影。我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找到了一张鲍比第一天上学时的照片。我怀疑是莫娜给他们的。虽然我从没有站出来质问过她,但我知道,除了她不可能再有别人会有那张照片。哎,更别提好莱坞的那些广告商和制片商了!他们居然想要从我这里购买拍摄鲍比生平故事的版权。他才只有六岁呀!不过,钱并不是我考虑的问题。虽然少女航空公司在事发后便破产了,但至少保险公司还是会支付保险金的。萝莉生前的生活虽不困难,但也并不富裕。她本想用自己的积蓄给我和鲁宾在佛罗里达买一间房子的。不过我们现在也用不上了,不是吗?

实际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有很多好心人给我们留下了礼物或者寄来了信件,尤其是其中一些同样曾有过丧子经历的人写来的信件,让我读起来更加感同身受。最后,我不得不停止阅读那些来信,因为它们让我的心都碎了,我实在是承受不起。

在事发前,鲁宾的妹妹从来也没有来照顾过他一天。可现在她却一天三通电话地来关心我准备怎么为萝莉准备后事。可是,我可怜的小鲍比还躺在迈阿密的医院里,我哪还有心思去管那么多呢?幸亏当时所有的航班都禁飞了,不然他妹妹肯定会飞过来插上一脚的。

上帝保佑贝琪,事情刚发生的那几天里,是她承担起了照顾我们老两口饮食起居的任务。除此之外,我家每天都会有很多人进进出出,这其中既有好心的街坊四邻,也有鲁宾在成人教育中心教过的学生,还有萝莉的大学同学。他们不论是黑人、拉美人还是犹太人,都纷纷向我们伸出了援手。不过,红十字会的顾问夏尔曼还是会时常帮我留意,以防其中有伪装的记者前来打探消息。

与此同时,贝琪联系到了一名犹太教士。虽然他知道我们老两口都不信教,但仍然十分乐意帮我们筹办萝莉的追悼仪式。只不过,在萝莉的尸体还没有被返还之前,我们暂时还没有办法考虑葬礼的事情。话说回来,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一天!

就在我们听说鲍比幸存的消息后的第三天晚上,鲁宾和我独自待在家里。我坐在床上,一阵阵绝望和孤独的感觉涌上心头,让我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埃尔斯佩思,我真的没法形容那种感觉。可是我知道,尽管我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未来的生活,但是为了鲍比,我必须坚强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鲁宾也感受到了我的痛苦和挣扎,突然间,他居然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还轻轻地捏了一下。我望着他的眼睛,就在那么几秒钟里,我看到了那个原本的鲁宾,那个曾与我共度风雨的鲁宾。他的眼神仿佛在说:“加油,莉莉,别放弃。”可是很快,那种神情便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他又回到了缥缈的痴呆状态。

可就是那么短短的几秒钟,却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夏尔曼知道我一直都对于自己不能陪在鲍比身边而感到自责,于是设法联系了鲍比的心理医生潘考斯基大夫。她帮了我很大的忙,安慰我说,鲍比不久便能回家了。她还说,核磁共振结果显示,鲍比的身体并无大碍,而且他已经开口说话了,话虽不算多,但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鲍比终于获准可以回家的消息传来时,纽约市长助理特地来看望了我。他是一个非常和善的非裔青年。“斯莫太太,鲍比能够幸存下来真的是一个奇迹。”他是这样说的,“作为一个纽约市民,我向您保证,全市人民都会给予他最大程度的支持和帮助的!”除此之外,他还在我家大厦的门外安排了一个警亭,以防媒体的关注打扰我们的生活,并安排了一辆豪华轿车送我到肯尼迪机场去接鲍比。

鲍比回家的那一天,是夏尔曼陪我前往机场的。而贝琪则和一名护工留在家里照看鲁宾。一路上,我甚至感觉比当初举办婚礼的那一天还要紧张!

鲍比乘坐的专机停靠在了肯尼迪机场的一个特殊区域里。那里平常是专供载有政客和特殊人物的飞机起降的地方。也就是说,我终于可以摆脱媒体记者的跟踪了。在候机室里,他们给我找了一个座位。尽管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要盯着我看,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到他们好奇的眼光。那几天,我为了整理鲍比的房间,一直没来得及好好整理自己的外表,因此觉得特别的害羞。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夏尔曼一直拉着我的手。我真的不知道,要是没有她的陪伴,我这一路将怎样走过来。所以,我至今还跟她保持着密切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