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从这里开始的……(第2/4页)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薄雾飘过走道,袅袅地包围在了帕姆的身旁。她突然想到,要是自己能搞定座位前方的屏幕,看上一部可以占据注意力、放松身心的喜剧电影,应该就不会那么紧张了。于是,她开始一手胡乱按着屏幕,一手摸索着坐椅前方口袋里的耳机。哦,哦。不,不,不!飞机再一次剧烈地颤抖起来,机身不仅在左右摇摆,而且还上下颠簸着,让帕姆的胃里似翻江倒海一般地难受。她努力吞咽着口水,试图让自己不要吐出来。

这时候,帕姆身旁的男子突然站起身来,随着机身的起伏不停甩动着手臂,似乎是想要打开头顶的行李舱。但是,飞机摇晃得实在是太厉害了,因此他的身体怎么也不能保持平衡。你到底在干什么?帕姆忍不住想要冲他大喊一声。她想,要是他不赶紧坐下来的话,情况一定会变得更糟。机身的震颤越来越明显了,让她不禁想起了家里的那台破洗衣机。她依稀记得,当初那台洗衣机的稳定器坏掉时,也是这样在地板上蹦跳打转的。于是,她开始向那男子比手画脚,示意他快点坐下。好在,他似乎明白了帕姆的意思,顺从地跌坐回了他的座位上。不一会儿,他又从自己夹克的内袋里摸索出了一部手机,将头靠在了前方坐椅上,开始对着手机自言自语起来。

帕姆突然觉得,她也应该这么做。她应该打个电话给吉姆,嘱咐他别老给他们的宝贝狗狗史努基喂那些便宜狗粮。她还应该打个电话给乔安妮,不过她该跟乔安妮说些什么呢?她差点笑了出来。难道要告诉她,她的飞机会晚点?不,她应该告诉乔安妮,自己是多么为她感到自豪。但是,这飞机上会有信号吗?别人不是说,在飞机上使用手机会扰乱飞行导航系统吗?而且,她还听说,要是使用了飞机坐椅靠背上的通话系统打电话,还需要用信用卡来支付呢。

她的手机跑哪儿去了?她不记得是把它和现金、护照一起放在腰包里了,还是直接放进手提包里了。她怎么突然就记不起来了呢?于是,帕姆弯下了腰,想要伸手去够地板上的手提包。可是座位空间实在是太狭小了,挤得她一阵眩晕,差点就快吐出来了。不过,在手指尖碰到手提包背带的那一刻,她的心情马上就舒畅了许多。这个手提包是乔安妮在两年前的圣诞节时买给她的礼物。那真是一个合家欢乐的圣诞节呀!那时候,乔安妮还没有离家出走,而吉姆的心情也一直都不错。又是一阵猛烈的颠簸,包带一下子就从她的手中掉了出去。帕姆不想就这么死掉。她不想死在一群陌生人中间,更不想死时还蓬头垢面的。她不由得想到,自己当初心血来潮地去烫了个卷发,真是够“蓬头”了,现在想起来后悔不已。

唉,她的脚踝开始肿胀了。不行,她得赶紧想点好事,想点开心的事。没错。这一切都是梦,她根本就不是坐在飞机上,而是正窝在沙发里大嚼大咽着鸡肉蛋黄酱三明治呢。可爱的史努基正赖在她的膝头,吉姆则躺在他的“拉兹男孩”牌休闲椅上打着瞌睡。她现在是不是应该祈求上帝来保佑自己呢?是的,她应该像伦恩牧师告诉她的那样,虔诚地祷告。可是,祷告就能让这个噩梦快点结束吗?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祈祷些什么。她勉强地拼凑出了一句“帮帮我吧,上帝”,但是思绪却早已经飘回自己远在大洋对岸的家里去了。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照顾史努基呢?史努基老了,已经快十岁了,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在家里守着它呢?小狗应该是不会理解这些的吧。哦对了,她的内衣橱深处还藏着一些没来得及扔掉的破旧连裤袜。要是它们被人发现了该有多尴尬呀。

薄雾渐浓,一股强烈的胆汁味直冲她的喉咙,让她的视线一下子模糊了起来。随着一声尖锐的爆裂声,一个黄色的塑料杯映入了她的眼帘。更多的日语单词开始在她的耳边叽里咕噜地响了起来。她使劲咽了一下口水,似乎还能够回味起自己在上一个航班上吃的辛拉面的味道。她现在终于不再感到紧张了,也不觉得想要去上厕所了。接着,广播里开始播放起了英文提示,内容大概是要求乘客们互相帮助之类的。

邻座的男子还在喃喃自语,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似乎丝毫没有发觉他的手机早就随着飞机的颠簸从手里滑落下去了。帕姆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面前的氧气面罩里隐约散发着一种人工罐头的怪味,仿佛氧气罐里充满了沙子。这让她不由得又是一阵反胃。突然间,一道耀眼的亮光让她眼前一黑,接着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伸出手去摸索,却什么也没有抓到。紧接着,她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就好像是有人把什么塑料制品忘在了炉子上。她就犯过一次这样的错误,把一把抹刀落在了火炉上。吉姆还因此唠叨了她好几个礼拜呢——“亲爱的,你可能会把房子都点着了的。”

广播里又传来了一条讯息……打起精神来,打起精神来,挺住!

这时,帕姆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的正中摆着一张空椅子。她顿时被一股自责的情绪包围了,心抽搐着痛了起来。那是她的椅子,她每周三参加《圣经》研读小组的时候都会坐在上面。那张坚固可靠的椅子上面布满了经年累月使用过的痕迹,但它从不会抱怨她的体重。曾几何时,她总是会特意早到一点,以便帮助肯德拉把椅子摆好。小组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最喜欢伦恩牧师右侧的那个紧挨着咖啡机的座位。在她离开之前,大家还为她诚心祷告了一番,就连瑞贝都希望她一路平安。当时,她感觉自己的心中充满了自豪与感恩,并且因为自己一下子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而变得两颊绯红。亲爱的主,请你照顾好我们的姐妹、挚爱的朋友——帕米拉,在她……飞机再一次震颤起来,这一次则伴随着行李、笔记本电脑和其他零碎物品与头顶行李舱摩擦的嚓嚓声。帕姆安慰自己,要是她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张空椅子上,一切就会安然无恙吧。她平时从商店开车回家时也会玩这种无聊的运气游戏:要是她在路上接连看见三辆白色的车,就会安慰自己说,伦恩牧师很快就会辞退瑞贝,换她去给教堂插花。

随着尖锐的撕裂声,飞机的地板开始猛烈地晃动起来,一股力量重重地将她的头推向了膝盖。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彼此碰撞,忍不住想要尖叫着喝止住那故意用手压着她的头的人。多年前,在她开车去接乔安妮放学的路上,也曾有一辆皮卡车突然闯到了她的车前。那一刻,似乎周围所有事物的移动都变成了慢动作。她能够清醒地看到眼前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她挡风玻璃上的裂痕,前车那锈迹斑斑的机盖,戴着棒球帽的司机的剪影。但是此时此刻,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停下来吧,我已经受够了。她的身体仿佛是被人用乱拳揍过一般疼痛着,连头都抬不起来。突然间,她前面的坐椅猛地向她的脸冲了过来。她只觉得一缕白光闪过,接着就两眼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