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钟院的肉饼店(第2/3页)

“再来一个肉饼。”

“肉饼跟乔安娜·奥克利比起来算什么?你知道的,迪尔凯,我去那儿只是为了接近她。去他的百叶窗,我要诅咒那些眼镜!她爱着别人,我绝望了!我要叫那个人死得很惨。哦,乔安娜啊,乔安娜!你把我逼到了那个,那个你说叫什么的边缘——洛薇特夫人,劳驾一下,再给我一个牛肉饼。”

“我刚还在想你进展如何,”他的朋友说道,“琢磨着要去找你呢。”

“哦!一切都还好——刚开始一切都还好,她对我笑了。”

“你确定她不是嘲笑你吗?”

“先生!迪尔凯先生!”

“我说,你确定她是对你笑,不是嘲笑你吗?”

“我确定吗?你是想羞辱我吗?迪尔凯先生!我看你就是一条狗,先生——一条无比讨厌的狗。”

“很好;现在我敢肯定那个姑娘一定是在拿你寻开心。萨姆,难道你自己没意识到,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吗?你怎么会想着有哪个四十五岁以下的姑娘会愿意跟你多说一句话的呢?我得提醒你,我说这话绝对不是有意要得罪你,只是心平气和地,问你问题而已。”

萨姆气得眼珠里都能射出短剑来,要是没看见洛薇特夫人的眼睛,没看见洛薇特夫人脸上能很快平息店里任何暴力的表情,他可能是要准备在肉饼店里来一场决斗了。如是,他便带着一肚子忧伤和酸楚,夺门而出。

尽管洛薇特夫人店里全天的客流量都很不错,从早到晚店铺都能来钱,但大量的销售集中在十二点到一点,因为只有在这个时间段里才会有如此壮观的人潮涌入肉饼店。

托比亚斯的经验告诉他,斯文尼·陶德计算时间准得很,到哪儿干什么事要花多少时间,他都算得分秒不差。刚才自己在洛薇特夫人店里买世界上最值钱的肉饼,耽搁了一点时间,所以,现在只得快马加鞭地赶回去。回到师傅的店里时,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那只神秘的狗坐在门口,旁边放着帽子,托比亚斯停下来和那只小动物说了一会儿话。狗都很擅长看相;小家伙看着托比亚斯的脸,好像已经认定托比亚斯是个好人,因为它已经允许托比亚斯抚摸自己了。

“可怜的家伙!”托比亚斯说道,“要是我知道你的主人发生什么事就好了,就因为这件事,我昨晚梦醒的时候抖得像一片树叶,然后,我一直问自己这个问题。但是,如果我有吃的,你就不会挨饿。虽然我自己都不够吃,还是应该给你吃点。”

托比亚斯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已经不太诱人的冷肉。他原本打算拿这块肉当晚饭,所以,事先用一块不甚干净的布把肉包了起来。他掰了一块给那只狗,那只狗接过肉,怅怅然的样子,又在斯文尼·陶德店门口蜷缩着。

正当托比亚斯准备要进门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听到屋里面有奇怪的声音,应该是尖叫声。出于瞬间的冲动,他往后退了一两步;然后,再另一种冲动的驱使下,他马上大踏步向前走,进店里去了。

进店后,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是靠墙的桌子上有一顶帽子,帽子上横着一把头部镶金的手杖,看起来非常气派。

顾客理发时常坐的那把扶手椅是空的;而斯文尼·陶德的脸正好从后面的客厅钻出来,神情无比怪异,令人惊骇。

“好,托比亚斯,”他搓着大手,走了过来,“好,托比亚斯!你忍不住跑去肉饼店了?”

“他怎么会知道我去了肉饼店?”托比亚斯心里暗想,“是的,先生,我刚是去肉饼店了,但是一分钟不到就走了。”

“听好,托比亚斯!你替我干活的时候私自干任何其他事情我都饶不了你,唯独去洛薇特夫人店里买肉饼我能原谅你:这次我就当不知道,你也不用多心。肉饼很好吃吧,托比亚斯?”

“是的,先生,很好吃;可是,有个绅士好像忘了拿他的帽子和手杖。”

“是的,”斯文尼·陶德说道,“他是忘记了。”说着,他举起手杖往托比亚斯身上重重打了一杖,托比亚斯直接倒在地上。“这是给托比亚斯·拉格上的第二课,教会他不要多管闲事。托比亚斯·拉格,你爱怎么想我不管,但是你只能说我想让你说的话。”

“我忍无可忍了,”小男孩哭喊道,“我不想被这样打来打去,我告诉你,斯文尼·陶德,我不会再忍了!”

“你不会再忍了!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你妈妈了?”

“你说你有我妈妈的把柄,但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我不能也不会相信你的;我要离开你,不管怎么样,我可以去出海,或者到其他地方做事情,而不是待在你这个破地方!”

“噢,你要走,是吗?那么,托比亚斯,你和我必须达成一个共识,我来告诉你,你的妈妈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上,大概你就会满意了。去年冬天,霜冻持续了十八个星期,你和你的妈妈差点饿死,后来她被招去给坦普勒一位姓金的先生打扫房间。姓金的是个铁石心肠,严苛的主儿,一辈子就没有宽容过,将来也不可能会。”

“我记得,”托比亚斯说道,“我们快饿死了,还欠房东一畿尼[1]的房租;但是妈妈找人借来付给房东了,之后她一直都在那儿帮忙打扫卫生。”

“嗯,你是这样想。房租是交了;可是,托比亚斯,我的小伙计,跟你说个事——她是从金先生的大房间偷了一个银烛台才交的房租。我知道这件事。我有证据。想想这个吧,托比亚斯,仔细想想。”

“可怜可怜我们吧,”小男孩哀求道,“他们会要了她的命。”

“她的命!”斯文尼·陶德大叫道,“哈,他们肯定会要的,他们会绞死她——绞死她,我说;现在,切记,如果你再胡乱行事,逼我提这件事的话,就是你亲手将你妈妈送进坟墓。我最好赶紧跟着去当侩子手的助理,把她解决掉。”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喔,你不想那样?的确,那样子不太适合你,托比亚斯少爷。那就给我谨慎点,你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要逼我做出可怕得不能再可怕的事情。”

“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了。”

“这就好;现在去把帽子和手杖放到那边的柜子里。我要出去一小会儿;如果有人来,告诉他们我有事出去了,一小时或者多点时间就会回来,记得照看好店铺。”

斯文尼·陶德脱下围裙,套上一件大翻领外衣,轻轻地拍打头上的三角帽,抬头看了托比亚斯一眼,眼神诡异而凌厉,叫人心头发凉,然后,他动身上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