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继父(第2/4页)

旋即我拿定了主意。答案很简单。四个没人要的孩子和无法估量的财富,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孩子,根本不值一提。妈妈已经教会我这一点。而处女对他而言肯定也没有多少乐趣可言吧。

哦,太不公平了!简直邪恶!我们的妈妈拥有一切:可以来去自由,可以随心所欲买下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她甚至可以买到更年轻男人的爱和身体——而克里斯和我有的只是破碎的梦、破裂的承诺和没有尽头的挫败。

双胞胎又有什么呢?一个玩具屋、一只老鼠和日渐衰弱的身体。

再回到那个被人遗忘的上了锁的房间,我双眼含泪,绝望在我心中蔓延,感觉胸前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回到房间,我看到《格雷氏解剖学》那本书正摊开放在克里斯胸上。我小心替他做了标记,然后合上书,将其放到一边。

我在克里斯身旁躺下,抱紧他,无声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他的睡衣外套。

“卡西,”他醒了,睡意蒙眬地想要集中精神,“怎么了?你为什么哭呀?有人看见你了吗?”

我无法直视克里斯关切的双眼,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缘由,我也不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能说我看到妈妈的新任老公在她的房间里打盹儿。

“你一分钱都没找到?”克里斯不敢相信地问。

“一分钱都没有。”我小声回道,试图躲避他的目光。但他用手捧住我的下巴,逼得我转过头来好直视我的眼睛。为什么我们俩要这么了解彼此?他盯着我,我则是一直尽量保持眼神空白,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我只好闭上眼睛,挤进他的怀里。他把脸埋进我的头发,手温柔地抚摸我的背,“没事,不要哭,你毕竟没我那么轻车熟路,知道去哪儿找。”

我得离开,得赶紧逃离。当我离开,我也会带上这一切,无论我去哪儿,或者最终跟谁在一起。

“现在去你自己床上吧。”克里斯粗着嗓子说,“外祖母随时都可能打开门抓我们一个现行,你知道的。”

“克里斯,我离开之后,你还有没有吐过?”

“没有,我好多了。你走吧,卡西。走吧。”

“你真的好一点了吗?不是说说而已?”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那晚安,克里斯托弗·多洛。”我说,最后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才从他的床爬上我与凯莉一块儿挤着睡的床。

“晚安,凯瑟琳。你真的是个好妹妹,也是双胞胎的好妈妈……但你不会撒谎,也不是个好小偷!”

克里斯每次潜入妈妈房间,都让我们的小金库更加充实。然而要实现五百美元的目标真的需要很长时间。眼看又要到夏天了,如今的我已经十五岁,双胞胎也刚满八岁。等到今年秋天,我们就整整在这里关了三个年头。我们一定得在冬天到来之前逃出去。我看着科里,他正在那儿不知疲倦地挑选黑眼豌豆,因为那代表着好运。那是第一次过新年的时候他没有吃掉那些豌豆:因为不想任何棕色的眼睛看穿他的心。之所以现在吃是因为每一颗豌豆都被赋予了完整的快乐——这些都是我们跟他说的。克里斯和我每天都不得不编一些这样的话,不然他整天除了甜甜圈就什么都不吃了。吃过这一顿之后,他蹲在地上,拿起他的班卓琴,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傻兮兮的卡通画。凯莉黏在他身旁,依偎得紧紧的,眼睛盯着科里的脸而不是电视机。“卡西,”她用那小鸟一般的声音对我说,“科里,他感觉不太好。”

“你怎么知道?”

“就是知道。”

“他跟你说不舒服吗?”

“没那必要。”

“那你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

“老样子是什么样?”

“不知道。”

不行!我们得赶紧离开,尽快!

接着我让双胞胎睡到一张床上,给他们盖好被子。等他们两个人都睡着,我再把凯莉抱到我们俩睡的那张床上。但现在最好还是让科里跟双胞胎妹妹睡到一块儿,这对他也是一种安慰。“不喜欢粉色床单。”凯莉皱着眉头抱怨着说,“我们都喜欢白色的床单,我们的白色床单去哪儿了呢?”

哦,克里斯和我都很后悔那天把白色定为最安全的颜色!我们用白色的粉笔在阁楼地板上画雏菊,说那能赶跑妖魔鬼怪还有双胞胎害怕的一切东西。淡紫色、蓝色、粉色,或花床单和花被套都不能用……任何有颜色的地方都会让小恶魔的弯尾巴伸进来,或者恶毒的眼睛露出来,又或是用小刀插进来!仪式啦,神物啦,习惯啦,规矩啦——天哪——我们不晓得搬了多少套这样的说辞出来,一切都是为了保证安全。

“卡西,妈妈为什么那么喜欢黑裙子?”我把粉色床单换成白色床单,这时候凯莉问我。

“妈妈金发白肤,黑色衬得她更白,更加漂亮呀!”

“她不怕黑吗?”

“不怕。”

“你是长到多大才不会被长着獠牙的‘黑’咬到的?”

“当我明白这种问题真的很傻的时候。”

“可是阁楼上的黑影全都有亮闪闪的尖牙。”科里说着还往后缩,以免被粉色的床单碰到。

“你们要知道,”我看到克里斯幸灾乐祸的眼睛,好似期待着我能给出什么精华答案似的。“黑影没有尖牙,除非你是宝石绿的皮肤,眼睛变成了紫色,头发是红色,还长了三只耳朵。只有那时候黑影才会是你的威胁。”

听我这么一说,双胞胎放了心,于是钻到白色的床单和毯子下面,很快就睡着了。这时候我才有时间洗澡、洗头,并换上我那散发着青春气息的睡衣。随后我上到阁楼,推开一扇窗户,想要让外面的凉风吹进来换一下阁楼里沉闷的空气,这样我才有心思跳舞而不是精神萎靡的样子。为什么只有寒冷的冬天,风才能找到进来的路呢?为什么不是现在,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

克里斯和我有着一样的想法、一样的渴望、一样的疑虑、一样的恐惧。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就是我的医生。幸好我的问题都不太严重,只是每个月都会绞痛,月经也总是不准时,而他这个业余医生只是说总会来的。或许是因为我的性格比较疯狂,所以身体也跟着变成这样吧。

现在回忆起来,我想要讲讲九月的那个晚上发生在我和克里斯之间的事情。那天,我在阁楼上,克里斯则去妈妈房间偷东西了。但我其实也好似去了现场,心里有个东西更加破灭,因为他随后便将这一次去妈妈豪华套房的经历事无巨细地全告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