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财富的道路(第2/5页)

“把双胞胎叫醒!”妈妈斥道,她已经对我们的抱怨有些不耐烦了,“把他们放到地上,不管愿不愿意,都让他们自己走。”说完,妈妈自顾自地轻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我敏锐地听见了:“上帝知道,他们应该趁着还能在外面自由走动的时候好好享受一下。”

我突然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我赶紧望向哥哥,想知道他是否听到了妈妈的呢喃,而哥哥也刚好转过头看向我。他朝我微笑了一下,我也只好以微笑回应。

明天,等妈妈找准时机乘着出租车抵达,她会走到缠身病榻的外祖父身旁,然后微笑,说话,外祖父会马上被吸引,妈妈将成功赢回外祖父的心。只需看一眼妈妈那美丽迷人的脸庞,只需听一声她甜美的嗓音,外祖父就会伸出双臂,原谅妈妈曾做过的“有辱斯文”的事情。

从妈妈之前的只言片语中我们得知,外祖父是个坏脾气的老头,反正六十六岁在我看来就已经算很老了。而身处死亡边缘的老人如何还能对自己的独生女耿耿于怀呢?更何况,还是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儿。他不得不原谅妈妈,这样才能安详平和地离开,毫无遗憾地进入坟墓,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了对的事情。然后,一等外祖父被妈妈的魔力所蛊惑,妈妈就会把我们从卧室里领出,到时我们会是最美好的模样,展现出最好的自己,让外祖父看到我们是四个俊俏可爱、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其中有一对还是谁都无法抗拒的双胞胎。要知道平时去购物中心,人们总是会停下来拍拍双胞胎的脑袋,羡慕地称赞妈妈有两个这么漂亮的小孩。除此之外,要不了多久外祖父就会知道克里斯托弗是多么的聪明,功课多么优秀!更令人赞叹不已的是,他压根儿就不需要跟我一样努力再努力地学习,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好成绩。反正,什么事情到了他那里都会变得简单。平时看书只需眼睛扫一两遍,里面的内容就会深深地印进他的脑海,再也不会忘记。说起来,我真的好羡慕他的这种天赋。

不过,我也有一种天赋,尽管不如克里斯托弗的天赋那般闪亮。我的能力在于可以看到一切光鲜亮丽的表面之下不那么光彩的东西。之前我们收集了一点关于素未谋面的外祖父的零碎信息,不过当把所有的碎片信息拼到一块时,我其实已经知道外祖父并不是那种能轻易原谅别人的人——不然,怎么可以做到对曾经深爱的女儿十五年不闻不问?不过,固执的外祖父是否能抵挡住妈妈的甜言蜜语和巨大魅力呢?我有点怀疑。我曾见过妈妈如何在钱的问题上用甜言蜜语向爸爸发动攻势,而到最后爸爸总是妥协的那个,根本招架不住妈妈的一番撒娇。只要妈妈的一个吻、一个拥抱、一个轻柔的爱抚动作,爸爸脸上就会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不管妈妈要买的是多么贵重的东西,爸爸最终都会同意。

“卡西,”克里斯托弗对我说,“别太担心。生老病死是人间常事,生命就是这样交替的。”

我感觉到克里斯托弗盯着我的目光,好像他能看穿我的心思似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克里斯托弗见了,咧嘴笑起来。他是那种天性乐观的人,从不会像我这样动不动就心情阴郁、疑神疑鬼或者情绪化。

我们按妈妈说的叫醒了双胞胎,把他们放到地上,然后告诉两个小家伙不管多累,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然后,我们牵起他们的小手,一路上两个小家伙自然是哭哭啼啼地抱怨个不停。“我不想走。”凯莉泪眼婆娑地抽泣道。

科里只是号啕大哭。

“天这么黑,我不想在这树林里走!”凯莉大声喊着,试图挣脱我的手,“我要回家!放开我,卡西,放开我!”

科里哭得更大声了。

我想再度抱起凯莉,抱着她一起走,但我的双臂实在是痛得不行,根本抱不动了。这时克里斯托弗放开了科里的手,跑到前面帮妈妈提那两个沉沉的大行李箱,以至于那两个不情不愿的小家伙就只能由我拉扯着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了。

夜风袭人,尽管妈妈说这周围都是些小山丘,但我觉得远处的那些山影十分高大,简直可以称得上大山。我抬起头,天空好似一个倒扣着的碗,碗底铺一块海军蓝的天鹅绒毯,里面装着水晶般的雪花,星星倒是没有影子——或许,那是结了冰的眼泪呢!是我未来要落下的泪水。为何它们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望着我,让我感觉自己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不值一提?触手可及的天空太大,又太美,让我陡然生出一种奇怪的不祥之感。如果不是那种环境,我知道其实我会喜欢田园风光的。

终于,我们来到一排依山而建的庄园大宅前面。我们蹑手蹑脚地朝沉睡在山坡上的最宏伟最壮丽的那栋房子走去。妈妈压低声音说那是他们家的祖宅,被称为佛沃斯庄园,至今已有两百多年历史。

“这附近有没有冰湖可以溜冰或者游泳?”克里斯托弗问。说完,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山势,“不过这儿应该不怎么适合溜冰——树木和石头太多了。”

“你说的没错,”妈妈说,“离这儿大概半里路的地方有一个小湖泊。”说着,妈妈用手指了指小湖所在的方向。

我们几乎是踮着脚尖绕过庄园。走到后门,一个老妇人让我们进去。她大概是一直在等我们吧,看我们过去,便迅速打开门,连门都不用敲。就这样,我们好似小偷一样偷偷摸摸地进了宅子。老妇人也没有对我们说一句欢迎的话。难道她是女仆之一?我不禁在心里揣测。

很快我们就进到了漆黑大宅的里面,老妇人催促我们上一条陡峭狭窄的楼梯,片刻都不让我们停留,以至于我们只得一边沉默迅速地赶路,一边偷瞄四周。老妇人领着我们穿过许多走廊,又经过许多关着的门,终于来到尽头的一个房间,她推开门用手势示意我们进去。进到那个只点着一盏灯的大房间,想到这辛苦跋涉的漫长夜晚终于要结束了,心里不禁一阵释然。房间的两个大窗户都被厚重的垂帘给遮住了,身着灰色裙子的老妇人关上厚重的通道门,然后斜倚着门转身看我们。

她终于开口说话了,把我吓了一跳:“柯琳,你说的没错,你的这几个孩子都长得挺俊俏。”

老妇人站在那里,说着这本该暖人心的赞美,可我却没来由地感到后背一凉。尽管说的是奉承话,可她的声音却是那样冷漠,好似我们都是些听不出好坏或感知不出情绪的木头人一样。我的这种判断果然没错,她接下来的话很快就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