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乔恩·斯蒂芬森不喜欢自己从窗户一角看到的场景:聚在岸边的士兵和机械设备比他过去三天看见的还要多。

乔恩责备了阿克巴。这个穆斯林回以微笑,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乔恩很后悔那一天自己招募了阿克巴。

“这种事情迟早要发生的,”阿克巴抚摸着狙击步枪的枪管说道,“看来他们只是把计划提前了,所以我们得想出应对的办法。”

乔恩瞥了一眼奥卡拉汉。他想起在国内一家酒吧初次遇到奥卡拉汉时,这个爱尔兰人看起来有点醉了。有人向他保证奥卡拉汉手艺非凡,而且他需要一个炸弹制备师。“我们设了多少炸弹?”

“四个,也许是五个——我忘了,”这个爱尔兰人靠在墙上默默算着,“我们有四个炸弹,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在隔壁教堂的主入口,还有两个炸弹在监狱中,其余则分散在总督府里。它们体积很小,破坏力也小,但可以制造很大的噪音。不过如果我们引爆全部炸弹的话,就没有东西用来对付我们的目标了。”

“所以我们得留着现有的,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才是老大。”

乔恩叹了口气。奥卡拉汉是对的,他们需要炸药来对付原定计划目标,前提是他们能撑到那时候的话。

“好吧,”乔恩说道,“我们得留着现有的炸弹,把它们收集起来,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奥卡拉汉和阿克巴沉默不语地盯着乔恩,一脸困惑。

“离开?”爱尔兰人最终问道。

“我有一个计划。”

“说来听听。”穆斯林说道。

***

“我们要攻进去,”将军表明了态度,“我们别无选择。”

“但那个美国女人怎么办?”卡里帕里说道,“联系美国大使馆了吗?”

“当然,他们已经派了几个人过来了,但我告诉他们,”将军答道,“我们不会与恐怖分子谈判。”

他们都知道,这不太符合事实。类似的故事数不胜数——就像两年前被公布的,一个记者在巴格达被绑架,赎金花了600万美元,而另外两个意大利救援工作者的赎金则更高。

“如果我们强攻进去,就等于判了那个美国女人死刑。”卡里帕里指出重点。

“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尼克·萨瓦斯介入两人之间。

卡里帕里和将军转过身来看向他。“你是……?”

***

辛妮德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还是自由的,并且独自一人挣扎着想摆脱过往那些事儿。辛妮德肯定罗斯玛丽律师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但这不意味着有多重视。如果让她去坐牢的话,她宁愿死。

辛妮德呼吸着清晨干净凉爽的空气。这条马路在交通高峰期越来越堵塞,她沿着边缘行走,然后站在紧急停车带,向着驶过的汽车和卡车伸出大拇指示意希望搭个便车,但每个人都无视她,宛若她的一生——直到现在。

讽刺的是,她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是在祖国为爱尔兰共和军运动“工作”的时候。至少那时候她充满希望、被人需要以及被人赞赏。

她累了,索性在草地边上坐下,思量着自己的去路。她把手进牛仔裤的口袋里,抓出了两张二十欧元的钞票。

这并不足以让我远远逃离此处。

辛妮德感到害怕,她打定主意并站了起来。不管怎么样,她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辛妮德正准备离开时,一辆卡车停在她身旁,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了。“想搭个便车吗?”

辛妮德盯着司机。他可能觉得我很容易搞上床吧。辛妮德这样想着。“谢谢,但是不用了。”她说道。

司机耸了耸肩。“没问题,随你便。”辛妮德估计这司机大概快有四十岁了,是个英国人。他胡子刮得很干净,穿着整齐的便服,还有一双友善率直的眼睛。司机转过身子发动了引擎。

辛妮德有点慌了。“你要到哪儿去?”

“威尼斯,”他回答道,“呃、也不完全是——我要去罗马。”

“好吧。”辛妮德改变了主意。她抓住栏杆,踩着踏脚爬进了卡车。“只要你不嫌我麻烦。”

“没什么麻烦的,”司机说道,“我叫亚当——你呢?”

“辛妮德,”她在副驾驶座上坐好,“你从哪儿来?”

“伊斯特本镇,听说过吗?”

“你是英国人?”

“是的,你是爱尔兰人吗?”

“说得没错。”

“这儿离你的祖国很远啊。”

“还不够远。”辛妮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绝望。

“你遇上麻烦了吗?”司机推动车档,将卡车驾驶进车流之中。

“没有,”辛妮德也许回答得太快了,“我需要给自己一些时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有的是时间。”亚当一边检查着后视镜,一边将车子在拥堵的车流里往前推进了一点。

辛妮德不安地在自己的座位上挪动着。她闭上眼睛,拼命想睡觉,但她觉得旁边这个男人不会允许她这样做。“你不会明白的。”她说着,睁开眼睛盯着前面的路。

“我可能会明白呢,”亚当答道,“说来听听吧,我可是个好听众。”

辛妮德哭了起来。

***

罗里扔掉了他从梅斯特雷的一个报刊亭“借来”的摩托车。他刚刚穿过了自由之桥,它连接着威尼斯的主要大陆和其他城市,罗里在那里坐上了公交车,但车不一会儿就停在了罗马广场。

以前在飞机中途转机期间他也来过这里几次,这儿总是让他感觉很悠游自在,但今天早上不一样。今天空气中的寒冷足以和他骨子里的寒气相匹配。他走下码头,买了一张水上巴士的船票。罗里慢吞吞地走上甲板,与一群正在聊天的中国旅客和日本游客一起呆在甲板上,听着船上的售票员说船的路线。船从卡纳雷吉欧区的运河开出,途中经过朱代卡岛运河的火车站,停在圣玛塔,让一小群乘客上船后开往了扎泰雷。

“这是我们今天的最后一站。”水上巴士的售票员话音刚落就被乘客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船上大多数的人都希望在市中心的圣扎卡利亚下车,或者有点远的贾尔迪尼。“附近出现了情况,我相信你们已经看到或听到这个消息了。”但乘客们看来不知道这个消息,继续用更多的问题轰炸他。罗里比其他人都更快地掌握了当前情况,当水上巴士在扎泰雷停了下来时他率先踏上了陆地。

罗里找到了一家餐馆,点了咖啡和蛋糕。一个没有计划的人无论去哪里都走不快。在这个新的生活里,他付出了很多,可现在就快被毁灭掉了,都是拜那婊子所赐!罗里越想越沮丧,而沮丧很快就变成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