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2008年3月10日 早上(第2/22页)

“你当时找笔友,有没有具体的目标?还是纯粹碰到谁就是谁?”岳程认为像陆劲这样的人是不会像无头苍蝇那样乱飞的,所以又问,“你总有个具体要求吧?”

陆劲别过头来,笑着说,“其实我当时是想找个女的。”

“女朋友?”岳程有点意外。

“可以这么说。那时候我对异性很好奇,”陆劲拿出个甜面包来咬了一口,“征友广告具体怎么写,我早忘了,不过我记得一句,——我希望你是个喜欢刺激和冒险的女孩。”

“那你找到没有?”岳程发现今天陆劲很肯说话。

“我一共收到6封信,其中4封是女的,两封是男的。我把钟明辉归在男的那一边,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我是先跟那几个女的通的信,后来觉得没意思,才搭理一号歹徒先生的。”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听说,你一听‘一号歹徒’这个名号,就承认自己认识这个人。为什么?他是不是以前跟你通信时就用过这个名字?”

“对,他一直自称一号歹徒。”

“那你的外号是什么?”岳程估计陆劲也有自己的外号,果然,陆劲笑笑说:

“迷宫蛛。”

“迷宫猪?一种猪吗?”

“是蜘蛛。”陆劲纠正道。

岳程从来没听说过这名字,但他知道那肯定是一种擅长捕杀猎物的昆虫,为了避免让陆劲太得意,他故意岔开了话题。

“你认识童雨吗?”他问。

陆劲嘴里嚼着面包没有说话。。

“精神病院的探视记录显示你曾经去看过她两次。一次是2001年3月份,另一次是同年4月。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去看过她一次。”陆劲道。

“什么时候?”

“应该是那年3月份。”陆劲道。

“你为什么去看她?”

“因为钟明辉在2000年的年底,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让我把过去他寄给我的信通通寄还给他。”

“哦?”岳程觉得这条线索非常有趣。

“你有没有寄还给他?”

“没有,因为我当时搬了家,房东收到信后,往抽屉里一放就忘了,直到我有一次偶然打电话给他,他才忽然想起来。所以,我是在三个月以后才收到他那封信,我写信给他,让他把我写的信先寄还给我,结果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来过信。”

“他说你拿了他某些东西,指的是不是这些他写给你的信?你这次回家是不是就是找这些信?”

“我的确是去找那些信,但还不知道他指的到底是不是这东西。”陆劲模棱两可地说。

谎话,他肯定知道,岳程想。

“你觉得那些信还能找到吗?”

“应该能找到。”

“你那么肯定?你妈可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我能肯定。”陆劲这次回答得很干脆,这让岳程放下了心。

丢枪后,岳程时时刻刻都期待着能将功赎罪,所以他很担心自己此行会一无所获。昨天跟舒云亮通过电话后,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因为对方的口气很明显跟平时不太一样,这让他很不安。

他跟舒云亮认识快一年了,但他对这位副局长的了解却相当有限,在他的印象中,他比自己的顶头上司李汉江更欣赏自己,这次升职就是他推荐的,但是却没有李汉江那么坦率,有点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他会下些莫名其妙的命令,你根本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何在举个例子来说,一年前,他刚到分局上任的第一天,他就下令让驾驶员开车送他去监狱,驾驶员回来后说,副局大人只是在陆劲的囚室里逗留了10分钟,但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这事后来传到他耳朵里,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觉得唯一的解释就是,副局大人久仰陆劲这位杀人犯的大名,所以特地跑去观赏一下。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说起来,这位副局长最近似乎特别关心“一号歹徒”的案子,几乎每天都要亲自听他的单独报告,这让岳程多少有些为难,他生怕顶头上司李汉江会因此不高兴,所以就只好两头都跑。机关的生存之道,就是要一碗水端平,哪个领导都不能怠慢。

“你觉得你妈的死跟这些信有没有关系?”岳程一边问,一边指了指陆劲身边的袋子,陆劲把袋子递给了他。

“不知道。”陆劲漠然地回答。

岳程翻了翻塑料袋,发现里面竟然全是甜食,两个鲜奶夹心面包,两个巧克力面包,一块葡萄蛋糕,一块巧克力还有一包薄荷糖,他忍不住抱怨道:

“喂,为什么都是甜的?”

“因为我爱吃甜的。”

“可我爱吃咸的。你也太自私了吧!”他把袋子扔还给陆劲。

“我这儿有两根火腿肠是咸的,你要不要?”陆劲从口袋里拿出两根火腿肠来。

火腿肠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他现在很饿,也顾不上这些了,他一把抢过陆劲手里的火腿肠,正巧看见陆劲从袋子里拿出了个奶油面包,忍不住讽刺道:

“你不觉得一个男人当众吃奶油夹心面包很可笑吗?”

“不觉得,我喜欢吃奶油。”陆劲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面包,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岳程狠狠咬了一口火腿肠,问道:

“你为什么去找童雨?”

“因为钟明辉说过,他的女朋友在99年被关进了那家精神病院,所以我想看看是否能从她那里了解一些关于钟明辉的事。那时候我们两个已经不通信了。我打电话过去精神病院问了一下,对方告诉我,99年,他们只收治过一个年轻女病人,就是那个童雨。”

“你跟她聊过吗?”

“聊过。”

“结果怎么样?”

“假的。”陆劲说道,他掏出张纸巾擦去嘴角的奶油。

“什么意思?你认为那女孩是在装疯?”

“对。”

“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岳程对此非常感兴趣。

“她自始至终都背对着我,我说什么她都答非所问。虽然我不是精神病大夫,但我也接触过精神不正常的人,其实我叔叔的儿子就是个精神病。有一年,我来S市过暑假,就住在我叔叔家,我跟这个堂弟呆过一阵。我觉得精神病人是一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一些人,他听到的东西,我们听不到,他想到的东西,我们想不到,他的大部分感觉和反应都来自于他体内的一个……嗯,怎么说呢,一个接收器,在他犯病的时候,这个接收器的功率很强,让他无瑕接收外部世界的讯息,他大部分时候只能听到内在的声音,这时候他的语言和行为就会显得很不正常,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并不是听力不好,当你问他时,他其实还是听得见你在问什么的,只是不耐烦听,有时候说自己的事,有时候又会正儿八经地回答你,虽然回答得不是很正常,但他至少在回答你的问题,不会句句都答非所问。举例来说,我问我堂弟,你吃过饭了吗,我表弟的反应往往是,吃过了,吃过了,关你什么事,或者,他重复我的问题,你吃过饭了吗?但是童雨的反应却是,我今天很累,昨晚看书看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