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宴无好宴

“谢谢。”她低头接过了胡椒粉瓶。

这是秦芝云第三次对高竞说这两个字了,第一次是她进门时差点被门口拱起来的地毯绊倒,正好高竞门口适时扶了她一把,第二次是她问他郑恒松在哪里,他告诉了她,第三次就是这次,她要胡椒粉,他递给了她。高竞觉得,这是他听到过的最没有诚意的感谢。因为三次谢谢,无一例外,她都没朝他看,两次在看别的地方,一次在看胡椒粉瓶。

但即便是这样,高竞还是忍不住要多看她一眼。今晚的宴会,最吸引他注意的就是她。她穿着一条黑色带亮片的羊毛连衣裙,脸上化着明艳的妆,,乌黑的头发随意在脑后一扎,手上抓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皮包,指甲上的粉红色指甲油发出耀眼的光。他万万没有想到,五大三粗,长相颇为丑陋的李耀明竟然会有一个如此美艳动人的妻子,虽然同样是一身黑,但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悲伤的烈士遗孀,倒像是个来参加晚宴的贵妇人。

“来来,高竞,认识一下,这是李耀明的夫人,秦芝云。”当郑恒松很热情地给他们作介绍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谁的夫人?”他扭头问郑恒松。

“李耀明的夫人。”

“他也有夫人?”

“当然。”郑恒松不动声色地横了他一眼。

他自知失言,马上给自己找台阶:“哦,我刚才没听清。”

秦芝云没理会他,朝郑恒松笑着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了,阿松,你最近好吗?”她的声音低沉婉转,说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郑恒松。他们以前肯定认识,高竞想。

“我就那样。你知道,当警察就是一个字,忙。”郑恒松微笑着跟她握手。

“忙得连接个电话都没时间吗?”她也笑了,但话语里带了几分嗔怪。

郑恒松摊摊手,一脸无奈。

“有时候,还真的是没时间。”

她看着他,把头转向一边,朝已经坐在餐桌上的关保国挥挥手,随后又把头转回来对郑恒松说:“我也很忙,本来我今天不想来的,。”

“你不来,我可是会伤心的。”郑恒松说,她的眼睛忽地一亮,但郑恒松的下半句话立刻又让她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替老李伤心,今天是他的生日。”

她盯着他的脸,用她的黑色小皮包打了他一下,笑道:“你可真是他的好朋友。”接着她环顾四周,问道,“什么时候开席?我是不是最后一个到的?”

“先坐下吧,我们还得等一个人,等人到齐了就开席。”郑恒松带着安抚的口吻说道,随后,他走到餐桌边,殷勤地替她拉开了一张椅子。

她像女王一样施施然地坐下,抬头对郑恒松妩媚地一笑,没说谢谢,但高竞觉得她说了比这多得多的话。他们以前肯定认识,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不仅很熟,也许郑恒松还跟她有过点什么,看这女人刚刚用包打郑恒松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郑恒松招呼完秦芝云后,回到高竞的身边。

“她是谁?”他马上问。

“李耀明的夫人。”

“仅仅如此?”高竞低声问,“今天你可是在召开嫌疑人大会,你把她请来,难道她也是你的嫌疑人之一?”

“耀明出事前,他们在闹离婚。她跟耀明的关系从几年前开始就出现裂痕了。”郑恒松表情轻松,好像在跟他聊天气,声音却异常冷静。

“这事跟你有关吗?” 高竞忍不住轻声问道,为了不让圆形餐桌上的人看出他们在谈什么,他也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

“没关系。”郑恒松神态自若。

“松哥,你说过,我问你什么,你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不是?”高竞不喜欢被人欺骗,但他感觉郑恒松在糊弄他。

郑恒松看看他,叹了口气,把手搭在他肩上,低声说:“好吧,10年前,我跟耀明曾经同时追过她,但耀明在一次行动中救了我的命,所以我退出了,就这么简单。我跟她什么都没有。懂吗?”

这勉强还算是个诚恳的回答,但高竞还是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跟她真的没什么?”

“千真万确。”郑恒松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高竞瞥了一眼正在朝他们这边望的秦芝云,说道:“她在看你,就算是小学生也能看出她对你有意思。”

郑恒松朝秦芝云回眸一笑,冷冰冰地说:“看我有什么稀奇?我在局里向来都是万众瞩目的人物。”

嚯!你以为你是成龙啊!高竞真想回敬一句,但又怕再说下去郑恒松会发火,因为后者已经在向他瞪眼睛了。

好吧,今天就先放过你。

高竞跟郑恒松对视了两秒钟,终于把目光移开了。

“还有谁没来?”他问郑恒松。

“赵杏兰。”

“她?”高竞最不想见的就是这个女人,跟她一起吃饭,真是倒胃口,“她也是嫌疑人?”他问郑恒松。

“她当然是。她参加了那次行动,是她发现李耀名的尸体的,她也是最早知道行动计划的人之一。”郑恒松道。

高竞疑心顿起。

“怪了,她很少亲自参加行动。每次都是别人带队,她后来才赶到。”

“我也觉得奇怪。”郑恒松意味深长地朝他笑笑。

看来郑恒松对赵杏兰也充满了怀疑。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吃个饭还要迟到,她怎么还不来?”高竞没好气地问。

“呵呵,她是为了表明她是副区长的夫人,而不是我的下属。”郑恒松笑着说。

莫兰在网上查到松鹤楼的地址后,便计算了下路程,按理说打的过去当然最方便,但现在是6点半,她家在市中心,附近有很多办公楼,这个时间正好是下班高峰,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叫到车,所以她最后决定乘地铁。虽然地铁也很挤,但地铁够快,三站路外加步行一小段就能在30分钟内到达目的地。

她可不想在家门口傻等出租车,她曾经有过半小时都没叫到车的惨痛经历,每当这时,她都特别希望自己也有辆车。她相信有了车,她就不会因为经常迟到而被人骂了。可她也知道,就算有车,爸妈也不会让她开,尤其是老爸,每次跟他说她想学开车。他都朝她瞪眼睛。

“学什么开车?让别人替你开车不是更好?”老爸总是那套话。

“可是我们这里出租车很难叫,上次我等了半小时呢。”她不服气,她很羡慕会开车的女性,觉得她们特别帅。

“叫不到车就乘地铁。要不就晚点到,人家又不会吃了你。”老爸自己也是老迟到,所以才会这么说。妈妈曾经告诉过她,年轻时他们约会,老爸也总是迟到,而且从来不道歉,还总是编出一大堆理由,最经典的理由是,“我在政治学习,他们觉得我思想觉悟不高,派了个出身好的小姑娘的来给我上政治课,不过,除了毛主席,我最爱你,所以我看都没看她一眼。”莫兰觉得老爸还真会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