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第2/3页)

 

汉森便顺着自己依稀留下的脚印往前走。

 

戈登看来不像是因为喜欢而用枪,枪是他懂得随心所欲的唯一方法。

 

怪的是,戈登一直认为枪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然而,在这荒山野地,这个时刻里,枪不具有任何意义,它不具有任何威慑力。

 

假如他脱掉那些暖和衣物的话,自己也下不了山。戈登应该坚持需要暖和的羊皮帽子、夹克、手套、厚靴子,哪怕衣物不合他的身,他是比汉森更需要得多。

 

但是,一个城里的孩子比土生土长的汉森要惊恐慌乱,这使汉森看出,那孩子并不知道,寒冷会如何缓缓地吸干一个人的精力;也不知道,甚或领悟到,在这冰天雪地,身体健壮是如何占优势。

 

汉森比戈登大一倍,可是,到目前为止,每天做晨间的散步,他走一早晨的里数,要比戈登所走的多得多。

 

说句实话,汉森并不担心戈登的手枪;令他心烦的是,领这孩子下山,摆脱他,再回来的时间,那可是很关键的数小时,就没有时间狩猎那只公鹿了。再要看到一头像那样大的公鹿,会等到何年何月!

 

目前,在他眼中,那只公鹿比任何其他东西都重要。他叹口气,也许那笔钱可以弥补这一天整个的损失。

 

猛然,戈登放了一枪,子弹落在他跟前的雪地上,一些雪跳了起来,“你走得太快了,老头!”

 

本来就气恼他破坏计划,如今又来这一招,汉森火了,他转身站住,说:“小子,你再向我开一枪的话,我就把那只枪塞进你喉咙。

 

我让你留住枪,是因为我不喜欢从你手上取走。听见了吗?”

 

戈登想说什么,一看到汉森的脸色,只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他挥了挥枪,表示继续前进。

 

汉森心想,看来我必须缴下他的手枪;否则,一旦到他认为可以不必依靠我的时候,他就会开枪。他慢下步子,离开原来的路,绕到木屋的上面。

 

现在,雪开始认真地下了,他心里一阵揪痛,这一来,今年是猎不到那头公鹿了。

 

他领那孩子走了大约一小时,一颗倒地的树呈现在他眼前。

 

他踢掉一些雪,将来福枪倚在树干上,示意戈登坐下来休息。

 

“为什么要停下来?”戈登用枪对着他。

 

“老经验了,”汉森说,“走五十分钟,休息十分钟。你要走长路的话,那样就比较轻松。”

 

戈登不可能知道,其实木屋只在十分钟的路程外。

 

“你疯了!”戈登尖叫,“这么冷的天,我的脚都已僵了,又在下雪,你居然要休息?”

 

“孩子,坐下来,”汉森很冷静,“我手伸进里面的衬衫的时候,不要紧张。我里面有两个三明治,不是枪。”

 

汉森扔一份三明治给他,戈登一手接祝

 

“你说有两个,我两个都要。”

 

汉森微笑着,扔给他第二个三明治,然后掏出热水瓶,“你最好连这个也拿去。”

 

“你相当慷慨嘛,老头。”戈登撕开了三明治。

 

“那可不是免费的,你要付钱,应该是八千美金,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

 

戈登的嘴巴停住了。

 

“你真笨,老头。那笔钱我费好大力,怎么会轻易给你?”

 

“哼,虽然那样,你还是会给我的。要活命,那还是低价钱呢。

 

你们咋夜怎么上了那辆老爷车呢?”

 

“逃出那个镇后,在一个弯道处找到一个冷僻的地方,然后爬上一棵树,逗留在那儿,希望可以阻住一辆车;但是、好久才过来一辆车,差点碾死我。估计他们会去报警,所以我们抓着手电筒,逃入林子,想找个屋子过一夜。就这样。”

 

汉森笑了,“你以为你们在市郊呀?你不知道你们是多么幸运!这高山上没有人居住,我想你们是误打误撞,撞上那辆破汽车。”戈登喝完了茶。

 

“也是好事。斐克中弹了,快见上帝时,开始下雪,手电筒的电也差不多用光。我找到一些干柴,生个火。下一件事我所知道的,就是你来了。”汉森摇了摇头。

 

“你知道你应该冻死,不是吗?你刚刚用完一个人一生中仅有的一次运气。”

 

“少说废话,”戈登摆了摆手,“走吧!”汉森纹丝不动。

 

“不付款之前我绝不走!”戈登打开了手枪的保护盖。

 

汉森举起了左手,“戈登,你玩过扑克牌没有?我握牌坐着,你才要掀牌,你想谁会赢?你开枪杀我,然后你在山中到处转,一直转到死亡;也许你的运气不错,能找到一条路,或一间房子。可是你那双糟糕的双脚呢,我估计顶多再能走数小时,然后你就成了一个真正该做截肢手术的患者了。另一方面呢,我可以领你到处转,一直到你冷得撑不住,两腿坏得向我讨饶,求我背你。等到那时候,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取走钱,一走了之。我是宁愿你现在把钱交给我。那样我们两人可以一起平安下山。你想想看,你的双腿和生命不值八千元吗?”

 

“假如我给你钱,你能多快领我下山?,汉森耸耸肩,撒谎道:“也许一小时吧。”

 

戈登开枪打到汉森头顶上方的树枝上,震得雪花散落。

 

“我愿意再跟你走一小时,到那时如果我们还没下山的话,我就杀死你。假如你现在不走的话,我就在这儿杀你。因为我估计,我距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只有一小时路程。”

 

汉森叹口气,伸手去取来福枪,他觉得自己逼这孩子已经逼迫够了。

 

戈登虽然吃了食物,喝了热茶,但仍在半僵冻中,而且靠那双不灵活的脚磨磨蹭蹭地跟着跑,很可能已无忍耐力了。

 

他领戈登下了山坡,来到一道有辙迹的石砌矮墙,那条有辙迹的路像隧道一样,穿过树林。石墙只有膝盖高,但是墙那边的路面却很低。

 

这对汉森并无问题,他可以越过矮墙,轻松地跳下去。而肌肉寒冷,两脚冻僵的戈登则不那么轻松了;但,也无他途。

 

“下面会好走一些。”汉森告诉他。“我们走哪一边?”

 

汉森摇了摇头:“告诉你,没有钱,我只能领你到此地。”

 

戈登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团团飘落的雪花和树林,把他孤立在一块几平方米的世界里,矮墙和路继续延向看不见的地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告诉你,哪个方向是通向文明世界,哪个方向是通向死亡地带。

 

汉森刷去石墙上的雪花,坐了下来。“你准不准备谈生意?”

 

戈登眯起了双眼、“我准备宰你,你这贪心的老农夫!我可不让你任我在此地死亡,以便你独吞那笔钱。我现在应该宰掉你,自己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