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崔西的手指因期待而颤抖着。一整天的阵阵微风,吹得她的风衣后摆不停地翻飞,而她正等待着这道阵风过去。经过两天的比赛,只要再战一场, 1993年华盛顿州单动式手枪射击赛的冠军注4就出炉了。才22岁的崔西已蝉联三届冠军,去年才把宝座拱手让给了小她四岁的妹妹莎拉,今年姐妹俩同时打进了总决赛,两人势均力敌,战况激烈。

裁判手拿定时器来到她耳旁,低声说:“该你了,‘克罗斯拔枪’。”她那牛仔风的头衔可不只是在她的姓氏上动点手脚,那也是她和莎拉都钟爱的手枪皮套款式。

崔西捏住软呢牛仔帽檐,深吸一口气,准备向世界上最棒的西部牛仔电影致上最高敬意,“拔枪吧, 你这混蛋注5。”

定时器“哔”的一声响起。

她右手拔出左皮套里的柯尔特左轮手枪,拇指扳回击锤,开枪射击,同时左手也已拔出了枪,扳回击锤,开枪,射倒第二个靶。找到节奏后,她的动作更加流畅,速度也开始加快,快到几乎听不见铅弹击发时的“叮叮”声。

右手,扳击锤,射击。

左手,扳击锤,射击。

右手,扳击锤,射击。

瞄准下排靶子。

右手,射击。

左手,射击。

最后三发子弹急速击发。砰、砰、砰!她帅气利落地双枪一转,“啪”的一声将它们放到木桌上。

“结束!”

部分观众高声欢呼,但又随即安静下来,那些人发现了崔西已经知道的事。

她开了十枪,却只有九个“叮”声。

下排第五个标靶仍然直挺挺地站着。

她漏掉了它。

站在标靶附近的三位裁判各自竖起一只手指,进一步确认了摆在眼前的事实。这个失误的代价很高,她的总用时必须多加五秒。崔西惊讶地瞪着那个靶,但再怎么瞪,它也不会倒下了。她不甘心地收起手枪,插进皮套,站到一旁。

所有目光都转移到外号“孩子”的莎拉身上。

那辆手推车是她们的父亲亲手打造的,用来让姐妹俩放枪和弹药,崔西和莎拉一起拉着它穿过布满碎石的停车场。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天气预报说的暴风雨似乎要提前来到。

崔西用钥匙打开蓝色福特卡车的硬壳车斗罩,放下尾门,猛地转身质问:“你搞什么鬼?”但她压低嗓门的能力实在不怎么样。

莎拉把帽子往车斗一丢,金发流泻,溢过肩膀,“什么?”

崔西举高手中的银色冠军奖章,咬牙说:“你已经好多年没打失过两个靶了,你以为我是笨蛋吗?”

“是风变大了。”

“你是个差劲的骗子,知道吗?”

“你是个差劲的赢家。”

“因为我没赢,是你故意让我赢的。”崔西顿了一下,等着两个看热闹的人快步走过,此时有几滴雨点飘落。“你运气好,爸爸不在现场。”她说。

8月21日是父母结婚25周年,詹姆斯•“医生”•克罗斯怀特并不打算要求老婆大人放弃夏威夷,改到州首府尘土飞扬的射击场欢庆纪念日。崔西叹了口气,态度和缓下来,不过依然愤愤不平,“我们都说好了,不是吗?要一起尽全力,否则别人会以为这场比赛只不过是一个骗局。”

莎拉还来不及回话,轮胎蹍过碎石的声音就在两人附近响起,转移了崔西的注意力。本驾着白色皮卡绕过她的福特,在驾驶座上对她们微微一笑。即使崔西和他已经约会一年多了,他还是一见到崔西就会满脸笑意。

“等我明天回家再和你算账。”崔西对莎拉说完就迎向已经跳下车的男友,本的身上还穿着她去年圣诞节时送给他的皮衣。他们给了彼此一个吻后,本才说:“对不起,我迟到了。遇上警察临检,我看酒驾的人是绝对过不了塔科马的。我现在好想喝啤酒。”崔西帮他把皮衣领子立起来,本瞥见她手上的奖章,“嘿,你赢了。”

“是啊,我赢了。”她的视线瞥向莎拉。

“嗨,莎拉。”本打着招呼,眼神和声音则带着一丝困惑。

“嗨,本。”

“可以走了吗?”他问崔西。

“再等一下,马上好。”

崔西脱掉风衣和红色领巾,往车斗丢去,在尾门上一坐,抬起一条腿,要莎拉帮她脱掉靴子。她再次抬眼看去,发现天色已经全黑。

“这种天气,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开车回家。”

莎拉把靴子丢进车斗,崔西再抬起另一条腿,莎拉抓住靴子的后跟说:“我十八岁了,可以自己开车回家,而且这里又不是没下过雨。”

崔西看着本,“我们应该带她一起去。”

“她才不想去。莎拉,你不想去吧?”

“对,一点都不想。”莎拉立刻说。

崔西穿上平底鞋,“这可是暴风雨。”

“崔西,拜托,你把我当十岁孩子啊。”

“你就是像十岁孩子。”

“那是因为你把我当十岁孩子看。”

本瞥了一眼手表,说道:“小姐们,我实在不想打断你们精彩的对话,但我们必须出发了,否则会赶不上预定时间。”

崔西把旅行袋交给本,让他拿着袋子朝皮卡走去,然后嘱咐莎拉:“走高速公路,不要走郡道。天色会变得很暗,再加上大雨,视线会很糟。”

“走郡道会比较快。”

“别闹,走高速公路,沿原路从出口绕回去。”

莎拉伸手向崔西要钥匙。

“答应我,听话。”没有莎拉的保证,崔西不会交出钥匙。

“好,我答应你。”莎拉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发誓。

崔西把一串钥匙放到莎拉手上,再蜷起她的手指包住钥匙,“下次别想太多,尽管射倒那些该死的靶。”说完她转身走开。

“嘿,你的帽子。”莎拉喊着。

崔西摘下帽子,把它按到莎拉头上,莎拉对她吐了吐舌头,崔西想再发脾气,但看见妹妹一脸我见犹怜的样子,她的气一下子都消了。崔西感到一抹微笑正在自己脸上绽开,“你这小鬼。”

莎拉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啊,所以你才这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