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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拉格尔说:“你这么帮我们,可真是冒了天大的风险啊,乔治。”

“大家都一样。”哈密尔顿干巴巴地说。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凯尔索上校落到敌人手里。”海伦说道。

哈密尔顿摇摇头:“这种事我不想知道,海伦,所以也别告诉我,我也不想修女被牵扯进来。玛利亚・泰瑞莎修女只知道,咱们这位朋友就是个当地人,出了场意外。最好给他弄一张身份证,以防万一嘛。”

海伦转向加拉格尔:“你有办法吗?去年那个西班牙共产党员被派去圣彼得修造隧道,在押解劳动的时候跑了,你给他办了张证哪。”

加拉格尔走到厨房角落那张十八世纪的松木桌前,拉开前置抽屉,伸手掏出一个以前的善良百姓用来保存贵重物品的柜桶。里面躺着许多空白的证件,都已经签署过,而且盖上了纳粹鹰的戳。

“你究竟是从哪里搞来这些东西的?”哈密尔顿惊讶地问道。

“一个认识的爱尔兰人手上,他是镇里旅店的侍者,有个德国男友。别惊讶,我没说错,在指挥部任职。我去年帮了他一个大忙,这些是他的回礼。我来填凯尔索的详细信息吧,最好给他取个地道的泽西名字,马昆德怎么样?”他取出钢笔和墨水,坐到桌边,“亨利・拉尔夫・马昆德。住址呢?”

他抬头盯着海伦。“德维勒公馆的自营农场。”她说。

“有道理。我去看看他的瞳色和发色,你们给松林诊所打个电话吧。”他在门前收住脚步,“职业就填渔夫。这样他的伤势就好解释了,我们可以推说是船难。还有一件事,乔治。”

“什么?”哈密尔顿刚拿起电话,一听这话转而问道。

“我要和你一起去,我俩抬他上货车。不许争辩。‘如果我们不抱成一团,就会被吊成一串’[15]。”他留下一个冷冰冰的微笑,离开了。

松林诊所是一栋外形丑陋的屋子,显然建于维多利亚晚期。墙面曾经刷上过水泥墙皮,但如今已经裂开好多道口子,大片大片的水泥剥落了。加拉格尔开车进入前院,哈密尔顿坐在他身边。他们钻出货车时,前门开了,玛利亚・泰瑞莎修女走下混凝土斜坡迎接他们。她穿着一件朴素的黑色修女服,身材矮小、眼神清澈,虽然已经六十多岁,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

“哈密尔顿医生。”她的英语很好,不过听得出明显的法国口音。

“这是加拉格尔将军。他是德维勒公馆的主人,病人就在那里工作。”

“我们需要一辆手推车。”加拉格尔说。

“门口就有一辆。”

他进门把手推车推出来,停到货车后面,打开车厢门。凯尔索正躺在车厢里的一张破旧床垫上。他们轻手轻脚地把他抬到手推车上。

玛利亚・泰瑞莎修女在前面引路往里走。加拉格尔推着手推车上斜坡的时候,低声对凯尔索说道:“别忘了,闭上嘴,要是疼得想叫,别让人听出来是美国人。”

哈密尔顿站在手术室里,正在查看年轻修女伯纳德泰拿进来的X光片。“三处骨折,”玛利亚・泰瑞莎修女说道,“情况不妙,应该送他去医院,医生,不过这用不着我来说。”

“好吧,修女,我告诉你实话吧,”哈密尔顿说,“要是他去了圣赫利尔,他们就会想知道这意外是怎么发生的。我们的德国朋友对这点可是不依不饶。你知道他们那副追根究底的做派。可意外发生的时候,马昆德是在非法捕鱼。”

加拉格尔顺势接过话头:“凭这他得蹲三个月监狱。”

“我明白了,”她摇头道,“我希望还有床位空给他,但我们这里住满了。”

“有德国人在吗?”

“有两个他们的女朋友,”她平静地说,“司空见惯了。一个军医昨天把她们收诊了,斯皮尔少校,你认识他吗?”

“在医院和他合作过几次,”哈密尔顿说,“手艺不错。不管怎么说,修女,要是你们有意帮我的话,有你和伯纳德泰修女帮忙,我们就可以开始手术啦。”

他在她的帮助下套上宽松舒适的长袍,然后去角落的水槽清洗手和手臂。伯纳德泰修女帮他戴上橡胶手套,他对玛利亚・泰瑞莎说:“只需要短期麻醉,手术盘上的那些氯仿足够了。”他走向手术台,低头看着凯尔索问道,“准备好了吗?”

凯尔索咬紧牙关,点点头。哈密尔顿见状对加拉格尔说:“你最好出去等着。”

加拉格尔转身刚要出门,门开了,一名德国军官走了进来。

“啊,你在这儿啊,修女。”他用法语说道,接着微微一笑,换作英语说,“哈密尔顿教授,你怎么也在这儿?”

“斯皮尔少校。”哈密尔顿举着戴着手套的双手说道。

“我刚去看了看我的病人,修女。两人状况都不错。”

斯皮尔高挑英俊、脸上多肉,长得慈眉善目。他敞着大衣,加拉格尔注意到,他左胸处别着一级铁十字勋章,系着冬季战役的缎带。这是个经历过战争的男人。

“什么病情,医生?”

“胫骨骨折,这位是加拉格尔将军的雇员。你见过他吗?”

“没见过,但你的名字如雷贯耳,将军。”斯皮尔立正敬礼道。“我的荣幸。”他走到X光片前翻看,“情况不妙,很不妙。胫骨有三处粉碎性骨折。”

“我知道,按常规是要住院牵引,”哈密尔顿说,“但一床难求啊。”

“啊,我觉得,固定骨头然后打上石膏就很管用啦。”斯皮尔嘴角泛起迷人至深的微笑,他脱下大衣,说道,“但是,教授先生,这不是你的研究领域。我来帮你做这场小手术吧,这是我的荣幸。”

话音刚落,他已经从墙上的衣钩上取下一件长袍,到角落的水槽里开始消毒了。“要是你坚持的话,那就你来吧。”哈密尔顿平静地说,“不过有一点小小的疑问,你比我在行这一点,我可不同意。”

几分钟后,斯皮尔准备就绪。他俯身检查病人的腿,然后抬头看向玛利亚・泰瑞莎修女:“好,修女,现在上氯仿。别太多,我们很快就能完成手术。”

加拉格尔站在角落里,入神地看着。

萨瓦里闷闷不乐地走在格兰佛城区的卵石道路上。从泽西岛出航的时候遭遇大雾让他心情郁闷;再则,加拉格尔给他安排的任务也让他非常不快。他走进一个安静的广场。苏菲的酒吧就在广场对面,店里的灯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透出来照射在地面上。他一步一停,不情不愿地穿过广场,走进酒吧。

吉拉德・克雷森坐在轮椅上,正在弹奏钢琴。他个子很小,一张苍白的脸因为生理上的缺陷总是拉得老长,黑色的长发几乎垂到了肩膀。两年前,他在码头的一场事故中伤到了背,此后再也不能行走,即使用拐杖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