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2页)

我又生出一阵冰冷刺骨的负疚感。

快点打消它。

估摸走了5英尺左右,我开始感到运动鞋底有点黏糊糊的。

我低头看去。地上全是血,单是一具尸体似乎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出血量。

都是血,感觉不可能只是从一具尸体里流出来的。

这一大摊鲜血,从一堵墙底漫延到另一堵墙底,遍及车库一半的地面。

我一边用嘴呼吸一边继续观察。

直到我看见汽车的引擎盖,我才终于明白致使韦恩之死如此惨烈骇人的原因,才明白拉拉比为什么要我过来。

韦恩·甘保的尸体就躺在前右车轮旁边,面朝上,双腿朝左边弯曲,双臂朝前平伸并被用力掀到身体右侧。

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雪佛兰加足马力往前直冲,把韦恩·甘保的脑袋连同脖颈撞上车库的后墙,使其头骨碎裂。撞击的当儿,头骨和脑组织四处溅了一地。

我赶紧做了一个喉部吞咽动作。

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俯下身子仔细勘察起来。拉拉比在车的另一侧同样认真查看。

我看到附着在雪佛兰已经严重损毁变形的引擎盖和引擎前端的,是血淋淋的身体组织,几簇头发,散落的牙齿,上颌和下颌的部分骨头碎片,齿列仍在原来的位置,还有几大块头骨。

“不可能通过面部来识别死者身份了。”拉拉比说。

“是的。”我附和道。

“他有亲人吗?”

“这我倒不知道,不过他父母都死了。”

拉拉比继续观察着,我拍了几张照片。

“你不把这堆东西查完我就不会让他们把车移走。”

“好主意,”我说着戴上橡胶手套,“如果没有亲人能提供DNA作比对,尸体的齿列对于确定身份来说就会非常关键,即使我们有佐证可以确定此人到底是谁。这儿此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甘保当时正和另一名机修工执行某项测试,让后车轮慢慢离开地面,他们把油门加到最大然后又慢慢减速,我忘了术语是怎么说的了,但这么做显然会给引擎带来巨大压力。”

拉拉比看着我用镊子夹起一颗臼齿放到密封袋中。

“这名机修工去上厕所,还喝了杯咖啡。他说自己离开了20分钟左右,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车撞在墙上,甘保躺在地上,脑袋被撞得像个汉堡似的,这是他的原话,不是我说的。”

“不知什么缘故,车的后轮肯定回落到了地面上,于是车向前猛冲,将甘保的头撞到混凝土墙壁上,造成头骨碎裂。”

“说得对。尸体的姿势也表明他当时把头伸到了前格栅的前面,而他身后就是一堵墙。只有那名机修工说这种事故根本不可能发生,他说他自己和甘保每场赛事前都会进行这样的测试。保证这绝对没有问题。”

“游泳不也是很安全吗。还是有人会淹死。”

“阿门。”

每隔几分钟里诺就将身子探出敞开的门朝外面高声喊话,焦急地示意救援拖车上的人做些什么。

“里诺怎么回事?”我压低声音问拉拉比。

“显然斯图帕克的工作人员想要立刻检查赛车损坏情况,看看是把它修好继续参赛还是再找辆备用赛车。”

“好像身体已经冷了,他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刚过晚上9点。”

“天啊,消息传得可真快。”

“对啊!我来的时候好几家新闻媒体已经在这儿了。显然是有记者冷不防地给斯图帕克的拖车队打了电话,向碰巧在现场的某个人打探了一番。”

“这也太恐怖了。”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泰德·瑞恩斯那儿可有什么新进展?”

“还没有。从法律上讲,除非失踪人员已被发现死亡,不然我们是拿不到他的牙科档案的。不过瑞恩斯的妻子倒是允许乔治亚州警方从她丈夫的电脑硬盘和手机记录中寻找线索。”

我点了点头。其实此时我脑中想的倒不是瑞恩斯。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我说。

“那我出去跟霍金斯说几句。”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我尽力搜集证物,小心翼翼地从发动机组上把牙齿和骨头碎片弄下来,它们有的还粘在车轮、车底盘、墙壁以及天花板上,我也设法将其逐一取下。

我用镊子把每样证物都装到密封袋里,并在袋上写上识别信息,这时脑中又想起甘保跟我说过的话。他坚称自己被人跟踪,还说曾经有人闯进他的拖车,他准备和跟踪者当面较量一番。

难道这只是一场意外?还是说我们正将它视为一桩谋杀案?

我终于走出车库。我的工作已经完成,拉拉比将继续检查并复原尸体。

我刚刚在忙着搜集甘保头部的碎骨和牙齿时,车库外的人已经越聚越多。加利莫尔赶来了,和他一起的还有赛车场的运营总监和几名保安人员。

山迪·斯图帕克也出现了。他跟霍金斯和拉拉比在讨论用何种方式拖运雪佛兰能使其受到的损伤降到最低程度。

我听着听着,慢慢发现他们各自的关注点不同。拉拉比和霍金斯一心要保护尸体及案发现场,而斯图帕克时刻牵挂的是他的59号雪佛兰赛车。

我正忙着把自己的瓶瓶罐罐和密封袋放到运输车上,忽然听到车轮摩擦地面的嘎吱声,之后又是车门关上时发出的砰的一声。我转过身去看。有人正迎面朝我走来,我简直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