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追忆亡人(第2/4页)

好像一阵风迎面吹进范丁斯的梦境,画面再一次变换,华莱士此时正低头看着躺在棺材里那个他深爱的女人,她还那么年轻,就将永远被置于墓穴之中。他根本不知道,她最终没能把那个他生命里最重要的消息告诉他。而就在她试着把秘密说出口时,她便招来了杀身之祸。

范丁斯在梦里听见她的声音,那么真切!他把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东西。直到突然……!

“华莱士,做那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的好爸爸!我也爱你!”

这一次是在她的葬礼上,华莱士·范丁斯看见自己坐在椅子里,想到他已分崩离析的生活,双眼猛地变红了。但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一切究竟有多糟糕!划过他脑海的声音没有让他停下,华莱士又看见自己站了起来,向大家念悼词。他多希望自己永远也不用为苏珊念悼词啊!在梦里,华莱士听见了自己在这异常庞大的人群面前所说的关于她的每一个字。没有几个从前当过娼妇的人能让如此多面色悲伤的芝加哥警察来参加她们的葬礼。他们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但他们都认为,如此美丽的一个女人,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早就结束她的生命。就在这庄严时刻,范丁斯被惊扰了一下,短暂地醒了一会儿,但很快又闭上了眼睛。他又看见了一切,破碎的心再一次重温那痛苦和不幸。一切都那么真实,在他闭着的双眼后面重放:

“我做了好些年警察了,和今晚在座的诸位一样,我目睹过太多的不公,我甚至和魔鬼本人打过照面。但是,在这个无情的世界上我所见过的所有不公正中,从没有哪一个像这次一样彻底让人惊骇,正如这个好女人可悲的、突如其来的死亡。噢,我知道你们很多人认为我和她在一起是疯了。无论如何,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我不会忘记的。但是,我了解苏珊·查康。她是个真正的女人,有着一颗善良的金子般的心,她想要的只是快乐生活而已。她总是把自己称作‘麻烦精’!”

“华莱士,我就是个麻烦精。”

“我不应该招来所有的麻烦。”她会说。

“我会想念她的。我本可以帮助她!现在,我向她保证,我会找出对她做出这些恶事的真正凶手!在找到那人之前,我不会停下。在我找到他之时,我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们尽可以来搜寻我,我甚至不会抵抗!苏珊,你给我带来的唯一一个麻烦,就是太早离开我!我爱你苏珊!”

~~~

范丁斯在睡梦中不停发抖、翻身和哭泣。在他屋外的走廊里,一个穿着黑色皮质军用长风衣,戴着墨镜的模糊人影握住了门把手,打开门走进通向华莱士·范丁斯公寓的门廊。在人影背后是一串泥脚印,它们的形状表明踩出它们的是一双明显扭曲的脚。范丁斯会以为这些脚印是他自己踩出来的。黑衣人之前花了一点时间来了解这个堕落的和平守护者,这会儿他则安静但稍显漫不经心地走进了范丁斯的公寓。他走进门厅,门厅正通往那间已成为范丁斯梦境空间的卧房。他看到门厅的墙上挂着一些照片,其中一张中有范丁斯和他的搭档。这个潜入者之前已经见过那个搭档了。他一边看着照片中人的相貌,一边感受着自己的脸部线条。他看着范丁斯的双脚。它们不是直的,但是不像潜入者自己的脚掌扭曲得那样明显。这个不速之客为此产生了些许憎恶之感。

潜入者把注意力转向卧房,房门底部的缝隙里透出光来。他打开门,看见范丁斯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他走进挂着她漂亮什物的壁橱——它们和十八年前相比并没什么变化。他看见角落里有一个箱子。于是潜入者从口袋里拿出一些东西,打开箱子,把它们放了进去。他关上壁橱,走向之前那张照片里的男人——这个体格强壮、长相凶狠的男人曾是个探员,隶属于数据分析部门,而他此时正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潜入者弯腰凑近床铺,开始在范丁斯耳边轻声说一个名字,就和他之前三次探访这个过度依赖药物的前芝加哥警察时所做的一样:

“是时候去找费尔了,杰弗里·费尔,华莱士。”

他看着华莱士·范丁斯,然后弯下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太憎恨独自一人了。”潜入者轻声对自己说。

“我知道你也憎恨它。那就奋起反抗吧!”

他转身按原路走出房间,静悄悄地又说了一次那个名字:“杰弗里·费尔!”

~~~

范丁斯仍然在沉睡,一个名字,还有伴随它的一种带有威胁感的声音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转。

“杰弗里·费尔!杰弗里·费尔!”

那感觉就像一直有人在他耳边悄悄说的一样。

“不!”这个失魂落魄男人躺在凌乱的床上哭泣道。

“费尔!费尔!费尔!费……”范丁斯突然强睁开眼,尖叫道:

“够了!我听到了!”

华莱士·范丁斯一下子跳起来,回到了这个扭曲的、天晕地转的世界。房间里有两把椅子、一地空啤酒瓶,他头部后面长着脂肪瘤的地方一如往常地感到跳痛。他肯定这都是过度劳累造成的神经紧张。

这个曾经负责数据分析的前芝加哥探员倒回床上,摸索他的药瓶。这些圆圆的药片就像他仅剩的朋友了,尽管它们的效用已经不如从前。

华莱士·范丁斯曾经是一个好警察,一个意志坚定的警察。但现在,那个愚蠢的名字正划过他的脑海,就和过去的三个晚上一样。每次睡魔先生一开始工作,那个空洞的声音就会开始在他脑海里回响。那似乎带着玫瑰气息的来自彼岸的名字,就这么涌现出来,并不停扇他耳光。

一开始,他并没怎么在意这一点。现在,和他自己乐观的判断不同,他则会躺在那儿等那个声音现身。它变成了一个梦魇,一个当务之急,一个他仅剩的未完成任务。它一定是一个预兆,一条口信。或许是她送来的,或许可为她伸张正义。是某个曾经被范丁斯探员逮捕、投入大狱,或是不得已除掉了的暴徒吗?他的这个真名之前一定是被隐藏得滴水不漏。就像一个不肯安分守己的幽灵,这个名字就像一个看不见面孔的重量级人物,从不善之地深处逃出来,向他发动攻击。这一切让他困扰不已,把他逼疯,而他的侦探大脑还没有足够的理智去放过它。

范丁斯把床头柜翻得一团糟,已经丧失耐心了,还把电话扔到了房间另一头,终于摸到了灯。他在收音机上快速调台,一手捡起他的镇静剂朋友。他睁着一只红眼睛往瓶子里看,准备好向这瓶合法的毒物例行展示他的忠诚。他挣扎着站起来,捡起电话。但就在他刚把听筒放回原位时,它就响了起来。华莱士·范丁斯被吓了一大跳,又把电话掉在了地上,然后听见里面有个声音在喊他的名字。他弯下腰捡起电话,差点摔了个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