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阁楼房间里的往事(第3/4页)

“威廉跟我说这件事关系到他的一生,请我务必帮忙。他说在刚任经理就摆架子的约翰面前办场假葬礼,瞒着他、让他难堪,不是件很有趣的事吗?说来丢脸,这个诱惑对我来说,还真是难以抗拒。

“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尽可能不要介入太深。所以我仅是提供他们情报,默许他们的行动而已。南贺对威廉和吉姆还是不信任,他表示要亲眼看到名制片人法林顿的遗体,才要考虑是否成为他们的赞助商。因此,他们无论如何都得准备一具尸体,办一场葬礼。然而,眼看葬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却找不到年龄相近、正好适用的尸体。那时我提议使用已经送回来的不动产商人欧布莱恩的尸体。被逼急的他们巴不得这么做,马上就同意了。”

“尸体是什么时候被偷走的?”崔西问。

“喂,可不是我偷的哦!我只是制造机会给他们而已。做完弥撒准备下葬的这段时间,通常都会把棺木送到地下室的防腐处理室,帮往生者补妆,威廉就是在那时候把尸体偷走的。”

“帮死人补妆?真是多此一举。我记得史迈利也是在做完弥撒、送往防腐处理室的过程中失踪的。也只有那个时候棺材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喂!我爸失踪又干我什么事了?那件事我是真的不知情。昨天我也跟你说过了,补完妆后棺盖就盖上了,然后我稍稍离开了一下下,大概是那个时候吧,我老爸就不见了。”

崔西的表情满是怀疑,不过他暂且开这件事,回到原来的话题。

“先不谈史迈利,现在来说欧布莱恩。这件事你真的完全没有参与吗?”

崔西严厉的语气让詹姆士显得有些慌乱。

“也,也不是完全没有参与啦……因为像约翰这些看过欧布莱恩的人也都会来参加法林顿的葬礼嘛,所以我就帮尸体小小地变装了一下,帮它加了一副眼镜,贴上了胡子。我发誓我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后来就任由威廉他们自己去搞,只要事成后他们再将尸体送回墓园就好了。当然,一开始就没有死亡诊断书这种东西。丝克伍路的家是威廉和伊莎贝拉幽会偷情的场所。原本约定好法林顿葬礼的早上,威廉要把法林顿的灵柩搬进去的,却因为那个鸡婆的小妞,造成了这场恐怖的混乱。”

崔西一脸不悦地说:“我现在觉得对待殡葬业者也该像对特种行业一样,动不动就没收他们的执照,勒令他们停业。那么,欧布莱恩怨恨约翰的事是真的吗?”

“嗯。欧布莱恩是我爸爸多年的合作伙伴,结果约翰一脚把他踢开,换成了南贺。”

“因为继唐老鸭之后,现在全世界最吃香的就是日本人了。”崔西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听说替欧布莱恩守灵的那晚,他那票爱尔兰亲戚大闹特闹,吵得屋顶都快要掀了,他们还唱了《约翰?巴利科恩非死不可》这首带有讽刺意味的民谣呢——话说回来了,约翰被杀的那天晚上,晚餐时也曾谈到这件事,他还和洁西卡他们起了口角。”

“当时,你好像有提到在替欧布莱恩做防腐处理时,尸体曾睁开眼睛的事?”

“是哈斯博士告诉你的吧?嗯,没错,是有那么回事。我当时以为那是死后尸体僵硬造成的,现在我不得不改变这个想法了。”

“那欧布莱恩是真的活过来了?” 棒槌学堂?出品

詹姆士吞了口口水,缓缓地点头。这时,刚才侦讯到一半跑出去接警署来电的福克斯回来了,他附在崔西耳边小声说道:“那间办公室保险箱的指纹经电脑比对的结果出来了,和之前发生交通事故时记录下来的指纹一致,是法兰克?欧布莱恩的指纹……”

崔西胃壁上的细胞又死了一堆,体温好像也一下子上升了一、两度。不行了,又不舒服了……

然而,詹姆士接下来说的话更揪紧了崔西的神经。

“对了,警官,今天早上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东西。那东西就放在我防腐处理室的办公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詹姆士拿出了一张纸。崔西把它摊开来看,准备承受胃壁的绞痛。上面是用打字机打的字,内容是:

——詹姆士,第三名死者就是你。

5

葛林利用赤夏去吃早餐的空档,阅读杰森留下的原稿。

稿纸共有二十多页,当中零零散散地记载着让自己神经衰弱、心灵苦恼的记忆片段。这些似乎是遵从医生建议而写下的,不过因为他自身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所以文章很多地方的内容杂乱无章,前后没有连贯。葛林仔细阅读,从其中选出了他认为较重要的三篇。

十月一日

我依照德克森医生的建议,开始着手写这本札记。

这也可以说是我探索自己心灵的旅程吧!不过,这并非对神的告解。我的心生病了,失去了信仰,不再是称职的神职人员,所以在字里行间,我尽量不要加入宗教的注解。我只是想要发掘压抑在内心深邃一直困扰着我的根源——我只是想要找出事实的真相。

要探究我内心的阴暗面,第一步应该要从去年那些残酷的体验开始。

我在一九六八年夏天算起的那半年期间所经历的种种,改变了我的一生。

春节攻势(注:【56】春节攻势(Tet Offensive)指一九六八年越战期间,北越发动规模最大的地面行动,是美军主动撤离越南的转折点。)后,我以随军神父的身份到越南去。以深入前线为志愿的我在酷热难耐、脏乱不堪的帐篷中为许多可怜士兵们的身体涂抹圣油,守护他们咽下最后的一口气。每天每天我见证这么多人的死亡,不知不觉中我倾听的对象不是在世的人,而是将死的人——他们只是活着的尸体,充满我整个脑里的,不是对生命的期望,而是对死亡的想法。说来真是窝囊!可是这对我这种信仰薄弱的人来说是很难抵抗的。因为我每天都不得不和“死亡”相处,这时间要比和神相处的时间多得多。

然而,我必须要说,能够在一旁执行临终仪式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一旦战况激烈,就谈不上什么临终仪式了,只期望能为死者进行最实际的处理。换言之,为了让战死的士兵遗体被送回家乡时看起来不要“太糟糕”,军队很缺乏整理遗体的遗体化妆师。

这时,碰巧詹姆士也来到我服务的前线战区。他是以军用遗体化妆师的名义被派来这儿的。这对我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詹姆士以遗体化妆师人手不足为由,把我推荐给了军方。我是讨厌那种工作才会做神职人员的,不过,因为父亲的命令,我还是取得了遗体化妆师的执照。詹姆士为什么要指名讨厌帮遗体化妆的我来帮忙呢?他真正的用意我并不清楚。或许是因为过去发生的某事让他怀恨在心,想要借机报复吧?不过在这里我不想多谈。总之,当时的情况是除了拿枪外,被命令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于是,我开始每天和詹姆士一起面对悲惨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