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3/4页)

“天啊。”萨克斯低声说。

“他们找到他的时候,小鬼也在那里,就坐在他的身边盯着他看。”库珀念下去,“嫌疑犯没有任何抗拒地束手就擒,似乎已经失去行为能力,口中不断地复述:‘任何东西都能够杀人,任何东西都能够杀人……’于是被送到坎伯兰的精神保健中心接受评估。”

莱姆对于精神状况的分析并不太感兴趣。他更加相信自己的法医学分析,而不是强制性的约束。他早就知道棺材舞者的反社会倾向——所有的职业杀手都一样——以及造成他的悲痛和创伤的原因,但这些对于眼前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帮助。他问:“有没有相片?”

“没有少年时期的相片。”

“很好,妈的。军方的档案呢?”

“没有,不过这里还有另外一项定罪。”库珀表示,“他曾想加入海军陆战队,但是因为他的精神状况,申请遭到了驳回。后来他在华盛顿骚扰了负责招募的军官数个月之后,攻击了一名中士。这项起诉最后申请缓刑。”

塞林托表示:“我们会清查警方档案资料、化名名单和全国的犯罪资料中心。”

“让德尔瑞派几个人到坎伯兰,开始追踪他。”莱姆下令。

“好。”

斯蒂芬·考尔……

经过了这么多年!就好像你终于造访了一处花了一辈子的时间研读,但是从来没亲眼见过的圣殿一样。

房门上突然出现了吓人的敲门声,萨克斯和塞林托两个人冲动地伸手抓住佩枪。

但是来者只是楼下的一名警员,手上拿了一个大包裹。“快递。”

“什么东西?”莱姆问。

“一名伊利诺斯州的州警送来的,他说这是来自杜佩郡的消防队。”

“是什么东西?”

那名警员耸耸肩。“他说是黏在卡车轮胎上的东西。根本就是鬼扯,一定是恶作剧。”

“不,”莱姆表示,“不是恶作剧。”他看着库珀,“确实是从坠机地点的车胎刮下来的东西。”

那名警员眨了眨眼睛。“你要这种东西?而且还从芝加哥专程送过来?”

“我们已等候多时。”

“好吧,生命当中有许多东西不容易解释,对不对?”

而林肯·莱姆不得不同意他的说法。

飞行只是专业飞行中的一部分。

因为还包括了书面上的工作。

搭载珀西·克莱到迈马洛尼克机场的厢型车后座堆了满满的书籍、图表和文件:机场设备网络操作系统使用手册、飞行员咨询手册、联邦航空管理局的飞行员公告、咨询通函、珍氏资讯集团手册、机场资讯指南。数千张的资料、堆积如山的资讯。就像许多飞行员一样,珀西对这些资料了如指掌,但是她也不敢想象自己在没有认真研读原始资料的情况下,就贸然去驾驶一架飞机。

这些资料和她的计算机,让她能够充分地准备飞行前所需要的两种文件:航空日志和飞行计划。她在飞行日志中记录了飞行姿态,计算了因为气流以及真航线和磁航线之间的变化所造成的路线差异,决定他们预定的飞行时间,然后归纳出一个已经被神化的数字:这趟飞行所需的燃油量。六个城市,六份不同的航空日志,还有城市之间的十多个检查站……

接下来是联邦航空管理局本身的飞行计划,就在飞行日志的背面。一旦升空之后,副驾驶会联络迈马洛尼克的航空服务站,让飞行计划开始生效;而对方也会联络芝加哥,告诉他们FB的预定抵达时间。如果飞机超过预定时间半个小时还未抵达目的地,就会被宣判为班机延迟,搜救的程序也会跟着启动。

这些都是复杂的文件,而且必须经过精确的计算。如果飞机上装载着无限量的燃油,他们可以依赖无线导航,在他们希望的任何高度花多少时间都没关系,自如地从一个定点航行到另一个定点。但是不只燃油已经变得昂贵(一对盖瑞特涡轮风扇引擎可以耗费掉吓人的油料),而且装载起来极度沉重,额外的运送费用也必须花费相当的代价。在长途的飞行当中——尤其途中是必须进行多次耗费燃油的起降——携带过量的燃油,会大大地降低公司在这次飞行获取的利润。根据联邦航空管理局规定,夜间飞行必须携带足以抵达目的地的燃油,再加上足够飞行四十五分钟的储备油料。

珀西·克莱用手指敲打着计算机,一边精确地填满表格上的空白栏。一生当中对其他事情都漫不经心的她,却对飞行这件事一丝不苟。光是填写自动终端资料广播服务的频率或磁航向变动,就足以为她带来快乐。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精打细算的人,从来不曾在实际需要的时候进行精确计算,今天她却让自己沉浸在工作当中。

罗兰·贝尔在她的身旁。他看起来又憔悴、又阴郁,原来那个开心的大男孩已经不见了。她为他感到悲伤,也为自己感到遗憾;似乎他保护的证人当中,布莱特·黑尔是第一个丧生的人。她有一股超出情理的冲动,想要去碰触他的手臂,安慰他,就像他曾经安慰她一样。但是他看起来像是那种面对失败,就会消失在自我当中的男人,任何一种安慰都会造成刺激,她相信,贝尔就像她一样。贝尔凝视着窗外,手不断地碰触手枪皮套里,枪柄上面的黑色方格。

她完成最后一份飞行图表的时候,车子也刚好在转了一个弯之后抵达机场。武装的警卫拦下他们,验明了证件之后,挥手让他们通过。

珀西引导他们驶向停机棚,但是她注意到办公室里的灯光依然通明。她让车子停下来之后下了车,贝尔和其他几名贴身保镖则提高警觉,紧张地和她一起朝着办公大厅走过去。

一身油渍、疲惫不堪的罗恩·塔尔博特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擦拭着前额的汗水,脸色红得吓人。

“罗恩……”她急忙走上前去,“你还好吗?”

他们互相拥抱。

“布莱特,”他倒抽一口气,摇头说,“他把布莱特也杀了。珀西,你不应该来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去,忘了这一趟飞行吧!不值得你这么做。”

她退后一步。“什么地方不对劲?你病了吗?”

“我只是累坏了。”

她从他的指间把香烟抽出来掐灭。

“是你亲自动手维修FB的吗?”

“我……”

“罗恩?”

“大部分,差不多快完成了;东北物流大约一个小时前送来了灭火筒内芯和圆环,我已经开始动手组装。我现在只是有一点疲倦。”

“胸口疼痛?”

“没有,并不完全是。”

“罗恩,回家去。”

“我可以……”

“罗恩,”她严厉地说,“我在过去两天内失去了两名亲爱的人,我不打算失去第三个。我自己可以组装圆环,那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