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2/3页)

“怎么了,林肯?”

“你这里有咖啡机吗?”

“咖啡?”托马斯问,有点不高兴,“你不能喝咖啡,你血压太高——”

“不,我不是想来一杯他妈的咖啡!我要咖啡滤纸。”

“滤纸?我去找来。”贝尔离开房间,没多久就又回来。

“把滤纸给班尼,”莱姆要求,又对班尼说,“检验看看滤纸的纤维和我们在磨坊加勒特衣服找到的纤维有没有吻合。”

班尼从滤纸上搓了一点纤维下来,放在载玻片上。他透过对比式显微镜的接目镜观察,调整焦距,然后移动镜台,让样本并排放在分离的视窗取景器下。

“颜色有点不一样,林肯,但纤维的结构和大小几乎完全相同。”

“很好。”莱姆说,他的目光现在看向沾有污点的T恤上。

他对班尼说:“那果汁,那衬衫上的果汁。再尝一次。是不是有一点酸?有点辣?”

班尼照做了:“可能有一点。很难说。”

莱姆的目光游向地图,想象露西和其他警员正接近萨克斯,在那绿色野地的某一区,一心只想开抢。或是加勒特已拿到萨克斯的枪,可能正要把枪口转向她。

要不就是——她现在正举枪指向自己的头,扣下扳机。

“吉姆,”他又说,“我要你拿点东西给我,做样本用。”

“好,去哪儿拿?”他摸索衣兜找钥匙。

“哦,你不用开车。”

许多情景在露西的脑海中盘旋:那是杰西·科恩,他第一天到郡警察局报到的情景。那天虽然他脚上的警靴擦得闪闪发亮,但两只袜子却穿错了——他担心迟到,天还没亮就起床换衣服。

杰西·科恩,和她肩并肩蹲在一辆警车后面。那次吸了天使粉的巴顿·史奈尔失控持枪朝警方乱射,多亏他临危不乱,不慌不忙地和这个莽汉谈笑风生,才使他放下手上的温切斯特枪。

杰西·科恩,总在休假的时候骄傲地开着他那辆崭新的樱桃红的福特小车到郡政府大楼前,让一些孩子爬上车,带着他们在停车场绕圈打转。每当车子冲过地面凸起的减速路障时,这些孩子们便兴奋地大叫:“哟嗬!”

这些情景——十几个纷至沓来——现在正陪着她,在她与奈德、特瑞穿过一个宽阔的橡木林的时候,一直紧随在她身旁。吉姆·贝尔让他们在拖车屋那里等,他会派史蒂夫、弗兰克和梅森接替他们继续追捕工作,让她和其他两名警员回警察局。对于这项指示,他们连商量讨论的功夫都省了,在尽可能小心地把杰西的尸体搬进拖车屋,盖上一张床单后,她打电话告诉吉姆,说他们要继续追捕逃犯,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得了他们。

加勒特和阿米莉亚正快速奔逃,没时间掩藏踪迹。他们沿着沼泽边一条小路逃走,那里地面松软,他们留下的脚印清晰可辨。露西回想起在黑水码头的犯罪现场,阿米莉亚在研究过地上的脚印后告诉莱姆的一些话:比利·斯泰尔的重量集中在脚趾头上,这表示他为了救玛丽·贝斯,是跑着冲向加勒特。露西现在也有同样的发现,这两个人留下的脚印显露出相同的特征。他们是以快跑的方式经过这里的。

于是,露西对她两个同伴说:“我们也要跑步前进。”尽管天气炎热,尽管他们疲惫不堪,他们还是一路小跑前进。

他们在这条路上跑了约一英里远,直到地面越来越干,再也无法辨认脚印为止。那两个人的踪迹消失在一个大草地里,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两个猎物会往哪个方向跑。

“该死!”露西骂道。她喘着气,因失去线索而十分愤怒。“操他娘的!”

他们绕着草地转了一圈,研究地上的每个脚印,但还是无法判断出加勒特和阿米莉亚·萨克斯可能前进的方向。

“现在该怎么办?”奈德问。

“打电话汇报,然后等待。”她喃喃地说。露西靠在一棵树上,接过特瑞扔给她的一瓶水,仰头将水喝下。

回忆:

杰西·科恩,他害羞地展示一把闪亮的银色手枪,打算用这把枪去参加手枪射击大赛。杰西·科恩,他陪着父母去洋槐树街的第一浸信会教堂做礼拜。

这些情景一直在她脑海反复循环。回忆这些是痛苦的,也更增加了她的愤怒。不过露西不想强迫自己不去想,在她找到阿米莉亚·萨克斯之前,不能让自己的愤怒减退分毫。

吱嘎一声,木屋的门开了几英寸。

“玛丽·贝斯,”汤姆叫道,“你快出来,出来和我们玩玩。”

汤姆和传教士低声说了些话,然后又喊道:“出来,出来,亲爱的。放轻松点,我们不会伤害你,昨天是跟你开玩笑的。”

她挺直身子,紧靠着墙,躲在木门边。她一声不吭,双手紧紧握着那根砰槌。

木门又被推开了些,铰链又发出吱嘎一声。一个人影出现在地板上。汤姆正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

“她在哪儿呢?”站在前廊上的传教士低声问。

“这里有地下室,”汤姆说,“我敢说,她躲在下面。”

“好,抓到她我们就走。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玛丽·贝斯知道印第安人的战争哲学,其中有项规则是,如果谈判失败,当战争已无可避免之时,你别再开玩笑或威胁对方,必须全力以赴施以攻击。战争的目的不是让敌人顺服,不是让他们听你解释或给他们一点教训,而是彻底消灭他们。

于是,她冷静地从后门走出,发出一声像鬼一样的尖叫,在汤姆转身、露出恐惧的眼神的那一刹那,她右手用力将砰槌挥下。门外的传教士叫道;“小心!”

但汤姆已来不及闪避。砰槌结结实实击中他的耳朵,击碎他的颚骨,直抵他的喉咙。他手中的刀子掉在地上,右手捂住脖子,双膝跪地,咳嗽着,慌乱地爬向屋外。

“救……救我……”他奄奄一息地说。

但没有人帮得了他。玛丽·贝斯看向窗外,看见传教士冲上前,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拖到前廊,让他躺在地上,捂住自己被击碎的脸。“你这笨蛋!”传教士嘟囔着对他朋友说,然后从后兜里抽出一把手枪。玛丽·贝斯把门关上,回到先前躲藏的位置,擦掉手中的汗水,以便把棒子握得更紧。她听见咔咔两声拉上手枪枪栓的声音。

“玛丽·贝斯,我手上有枪,你最好放明白些,在这种情况下我一定会开枪。你快点出来。如果你不肯,我就要朝屋里开枪了,说不定会射中你。”

她蹲低身子,紧贴着门边的墙壁,等待他开枪。

不过他没有开火,这只是个诡计;他用力踢开木门,木门猛然飞撞向她。她吓了一跳,被木门撞倒在地。但当传教士一踏进屋里,她就像他刚刚踢门那样,狠狠把木门踢了回去。他没料到会遇到抵抗,肩上就已挨了那根砰槌重重的一击,整个人被打得失去平衡。玛丽·贝斯向他冲去,再度举起砰槌,朝她唯一能击打的目标——他的肘部击去。就在砰槌快击中传教士时,他突然摔倒在地。玛丽·贝斯陡然失去目标,猛力挥舞的惯性使砰槌从她汗湿的手中甩了出去,滚落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