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3/4页)

他停了停,擦掉嘴角的汗水。滑雪头套弄得他有点刺痒。他把那个女人和小女孩拉出后备箱,推到车库里。那女人力气很大,拼命挣扎,他费了好大工夫才把她们一一铐好。

“混蛋!”她大骂,“不要碰我女儿!你敢碰她一下,我就杀了你!”

他紧紧抱住她,在她嘴上贴上胶带。然后把小女孩的嘴也给贴上。

“肌肉会萎缩而变得疲软,”——那恶人用他无情但稳定的手写道——“骨头是人体最坚强的部分。我们的肌肤会衰老,但骨头却永远年轻。我的目标是高尚的,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拒绝接受它。我对他们所有人做的都是善事,他们现在都已不朽。我解放了他们,把他们全变成了骨头。”

他拉她们到地下室,把那个女人重重地推倒在地,又让她女儿躺到她身边。他用晾衣绳绕住手铐捆到墙壁上,然后转身上楼。

他从出租车后座取出她的黄色背包,又从后备箱里取出手提箱,推开一扇镶有螺钉的木门,进入这幢房子的客厅。他正打算把它们推到角落里,却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对这两件猎物的来历产生了好奇。他在一幅壁画前坐下来——壁画上有一名屠夫,一手冷静地提着刀子,另一只手抓着一块厚厚的牛肉。

他先检查行李上的姓名牌。卡罗尔·甘兹。卡罗尔,为什么不叫卡罗,还多了一个“尔”?他想不通。手提箱里除了衣服以外,没有其他东西。他又翻检背包,很快找到了现金,大概有四五千块。他把钱放回背包带拉锁的隔层中。

背包里还有十几样儿童玩具:一个洋娃娃、一盒水彩、一包橡皮泥、一个土豆脑袋玩偶。里面还有一台价格不菲的CD随身听,五六张CD和一台索尼旅行报时收音机。

他翻检出几张照片,都是卡罗尔和女儿的合影。那个女人在大多数照片中的神情都十分忧伤,只有少数几张稍稍开心一点。不过,尽管她戴着结婚戒指,却没有见到她和丈夫的合影。有不少照片是这对母女和另一对夫妇合拍的——一个是穿着旧式老奶奶衣服的胖女人,另一个是穿着法兰绒衬衫、满脸胡子的秃头老者。

集骨者长时间地凝视着照片上的小女孩。

可怜的玛吉·奥康纳的命运最为悲惨。这是个瘦小的女孩,年仅八岁。警方推断,她是不小心撞见了正在处理尸体的威廉·施奈德,才惨遭不幸。

这女孩住在恶名昭彰的地狱厨房,此地是这座城市的贫民区,街上随处可见动物的死尸。这个女孩大概是想出门拔一些马毛,这是当地孩子的习惯,他们常把动物的尾毛缠绕成手环或戒指,作为他们装扮自己的唯一饰物。

皮和骨,骨和皮。

他把这张照片靠在壁炉的平台上,摆在一小堆尸骨旁。这堆骨头有些是他那天早上刚打磨出来的,有些是和那具蛇骨一起从商店里偷来的。

据推测,施奈德可能发现小玛吉就站在他的巢穴附近,观看他屠杀被害人的恐怖过程。他究竟是立刻将她杀害灭口,还是慢慢折磨致死,我们不得而知,只是知道她不像其他被害人一样,最终被发现尸体——玛吉·奥康纳的尸体就这样凭空消失,始终没有找到。

集骨者走下楼梯。

他扯下母亲嘴上的胶带,那女人大口地吸着空气,用冰冷的目光怒视着他:“你想干什么?”她尖声大叫,“想干什么?”

她不像埃斯特那么瘦,不过,感谢上帝,她也没胖得像汉娜·高德施密特那样。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身体的精华部分,那窄窄的下颌骨,那锁骨,还有透过薄薄的蓝裙,隐约可见的无名骨——由髂骨、坐骨和耻骨共同构成,这些名称很像罗马诸神的名字。

小女孩不停地扭动着身体。他走过去,把手放在她的头上。头盖骨并非由一块骨头生长而成,而是有八块骨头拼合在一起,顶端的骨头隆起,就像天文观测馆穹顶的三角形厚木板。他碰碰小女孩的枕骨,又摸向头盖骨最上面的颅顶骨。还有两个他最喜欢的、环绕眼窝的两块骨头——蝶骨和筛骨。

“住手!”卡罗尔拼命地摇着头,疯狂地大喊,“离她远点!”

“嘘……”他把一根戴着手套的手指竖在嘴唇中央,发出警告。他看着小女孩,她正在呼喊着向母亲靠拢。

“玛吉·奥康纳,”他嘴里咕哝着,留心观察小女孩的脸形,“我的小玛吉。”

女人惊异地望着他。

“孩子,你在错误的时间跑到了错误的地点。你看到我做了什么吗?”

年轻的骨头。

“你在说什么?”卡罗尔喃喃地说。

他把注意力转向她。

集骨者总是对玛吉·奥康纳的母亲捉摸不透。

“你丈夫呢?”

“他死了。”她恶狠狠地说。随后,她看了一眼小女孩,才把口气放得柔缓一些。“他两年前被杀了。听着,放我女儿走吧,她年纪还小,不会泄露你任何事。你……在听我说话吗?你要干什么?”

他抓住卡罗尔的双手,举高。

他怜爱地抚摩着她的手掌和腕关节,还有那些指骨——她的手指很细,能捏到骨头。

“住手,别这样。我不喜欢这样,求求你!”她的声音里充满惊慌。

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控制,而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如果他想继续按计划进行,好好处置这两个人质,就必须压抑住这股突如其来的欲念——疯狂正逼使他越来越深地陷入到过去,将现实与过去完全搅乱。

过去和未来……

要完成他开始时确定的目标,需要施展所有的智慧和狡诈。

但是……但是……

她的骨架是如此纤细,她的皮肤是如此紧绷。他闭上眼睛,想象用刀子剥开她胫骨的情景,那声音一定很动听,就像拉动一把年代悠久的小提琴。

他呼吸急促,汗如雨下。

终于,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盯着她脚上的凉鞋。在他拥有的脚骨中,没有几具是状况良好的。在过去数月里,他抓过几个无家可归的游民,但他们都有软骨症或骨质疏松的毛病,脚趾也都因塞在不合脚的鞋里而扭曲变形。

“我和你做笔交易。”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她低头看向女儿。那孩子在地上不停地扭动,拼命想靠近她。

“做笔交易。如果你让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你们走。”

“什么事?”卡罗尔小声说。

“让我把你的皮肤剥掉。”

她眨眨眼睛。

他低声说:“可以吗?求求你。一只脚,只要你一只脚。如果你答应,我就放你们走。”

“怎么……”

“深到骨头。”

她惊骇地望着他,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