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页)

“他和局长都要你参加,林肯。他们明确地表示要你。是威尔森亲口说的。”

莱姆笑了。“朗,你看看这个房间,看看我,这像还能办案的样子吗?”

“不行,平常的案子不行。但这并不是一个平常的案子,对吧?”

“很抱歉。我没有时间。我要见那个医生,还要治疗。托马斯,你给医生打电话了吗?”

“还没有。我马上就打。”

“现在就打!快去!”

托马斯看了看塞林托,走向门口,离开房间。莱姆知道他不会打这个电话。这个该死的家伙!

班克斯摸着脸上一块刮胡刀留下的疤痕脱口而出:“只要给我们一些想法就行。求求你。那个不明嫌疑犯,你说他……”

塞林托挥手让他闭嘴。自己则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莱姆。

噢,你这个家伙,莱姆心想。老一套的沉默。我们多么痛恨这种沉默,会抢着用话来填补。曾有多少目击者和嫌疑犯在像这样热辣辣、沉甸甸的沉默的压力下屈服。毕竟,莱姆和塞林托曾经是一对好搭档。莱姆了解证物,而朗·塞林托了解人性。

两个火枪手。如果说还有第三个的话,那就是严谨的科学知识。

塞林托的眼睛瞟向犯罪现场报告。“林肯,你觉得今天下午三点会发生什么事?”

“我没有任何想法。”莱姆宣称。

“真的没有?”

太简单了,朗。告诉你也没什么。

终于,莱姆说:“他会杀掉她——那个出租车里的女人。而且会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法。我敢说,足以和活埋相媲美。”

“天哪!”站在门外的托马斯发出一声惊呼。

为什么他们不能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如果告诉他们他的脖子和肩膀正在承受的痛苦,会不会能有帮助?还是告诉他们那种让人疲乏无力的奇特幻痛正在他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内乱窜?是告诉他们每天不得不与所有事情作斗争而承受的折磨,还是告诉他们那最令人无法忍受的疲惫——必须依赖他人才能苟延残喘?

或许,他可以告诉他们那只蚊子的事。昨天晚上有一只蚊子飞进房间,围着他的脑袋转了一个小时。莱姆不得不不停地摇头驱赶它,头都晃晕了,最后终于让那蚊子落上他的耳朵,他唯一允许它叮咬的部位——也就是他唯一可以贴着枕头摩擦解痒的部位。

塞林托扬起一边的眉毛。

“今天。”莱姆叹口气说,“就今天一天。就这样吧。”

“谢谢,林肯,我们欠你一份人情。”塞林托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又点头示意班克斯也这样做。“现在,谈谈你的想法,那个混蛋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莱姆说:“没那么快,我不能一个人工作。”

“有道理。你想要谁加入进来?”

“我要一名资源组的技师,要实验室里技术最好的那个。我要他带着基本的设备到这里来。我们最好准备一支机动部队,随时提供紧急援助。对了,我还要打几个电话。”莱姆不停地发着指示,眼睛却望着他柜子上的苏格兰威士忌。他想起伯格手提箱里的那瓶白兰地。让他临死前喝那种廉价货色,门儿都没有。在他最后解脱时喝的,至少应该是十六年陈的乐嘉福林纯麦威士忌,或香味醇郁、存放十年以上的麦卡伦威士忌。或许——为什么不呢?——两瓶都喝。

班克斯掏出他自己的移动电话:“你要拨到哪儿?我的电话只能……”

“国内电话。”

“本地的吗?”

“当然不是。”莱姆吼了起来。

塞林托说:“他的意思是要有人负责打电话。”

“哦。”

“打电话到下城区,”塞林托命令道,“叫他们派三四个人归我们调度。”

“朗,”莱姆问,“谁负责今天早上那个死者的现场走访工作?”

班克斯强忍着笑说:“是哈迪【注】男孩。”

【注】:哈迪是英语hardy的音译,意思是“艰苦的,勇敢的”。

莱姆瞪了他一眼,让他把笑容硬生生憋了回去。“是贝迪和索尔警探,长官。”班克斯马上补充一句。

但这时塞林托也笑了。“‘哈迪男孩’,每个人都这么叫他们。林肯,你不认识这两个人,他们是从下城区的凶杀组调过来的。”

“除了长得很像以外,”班克斯说,“还有,呃,他们谈话的方式也有一点搞笑。”

“我不要滑稽演员。”

“不,他们很出色。”塞林托说,“是我们最好的调查员。你知道去年在皇后区绑架八岁女孩的那个畜生吗?那件案子就是贝迪和索尔做的探访。他们走访了整个社区,总共做了两千两百份访谈记录,正是凭借这些,我们才得以顺利地救出那个女孩。我们一听说今早的受害人是来自肯尼迪机场的旅客,威尔森局长就亲自点了他们两人的名。”

“他们眼下正在干什么?”

“十有八九正在铁路附近寻访目击证人。寻找有关那司机和出租车的线索。”

莱姆对站在门外的托马斯吼道:“你给伯格打电话了吗?没有,你当然没有。你知道‘违抗’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至少得让你自己有点用。过来把犯罪现场报告拿近些,帮我翻页码。”他用头指了指翻页机,“那该死的东西是个不中用的废物。”

“你今天的心情可不怎么好呀。”托马斯回嘴说。

“举高点。我这个位置反光。”

他读了一分钟报告,然后抬起头。

塞林托正在打电话,但莱姆打断了他。“不管今天下午三点会发生什么事,只要我们能找到他说的那个地方,那里就是下一个犯罪现场。我需要有人去那里工作。”

“好的。”塞林托说,“我马上给佩雷蒂打电话,丢给他一根骨头安抚他一下。我们悄悄绕过他来找你,我知道他一定很不高兴。”

莱姆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我说要找佩雷蒂了吗?”

“可他是资源组的头儿呀。”班克斯说。

“我不要找他,”莱姆咕哝道,“我要的是其他人。”

塞林托和班克斯交换了一个眼神。年长的警探笑了,下意识地抚弄着衬衫上的皱褶。“你要谁都行,林肯。记住,今天你就是君王。”

她盯着那只眼睛。

T.J.科尔法克斯——从田纳西州东部山地走出来的黑发女郎,纽约商学院毕业的金融贸易商——刚刚从深沉的梦境中挣扎上岸。乱蓬蓬的头发紧贴在她的脸颊上,一道道汗水顺着脸庞、脖子和胸口往下流。

她发现自己正对着一只漆黑的眼睛孔——那是一根锈迹斑斑的水管,直径大约六英寸,出口处的挡板已被人拆掉。

她用鼻子吸了一口发霉的空气。她的嘴巴仍然被胶带封着,一股塑料和强力胶的味道,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