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2页)

此外,还有别的事儿:他必须承认,自己近来有点魂不守舍。他的另一人生——他是那么叫的,他把自己和瑟琳娜的生活放得离街道远远的,就像严防火焰靠近汽油一般——出了问题。而且是一些相当紧要的事:弗莱德·戴尔瑞如今做父亲了。瑟琳娜一年前生下了个男孩。他们事先谈过生小孩的事,瑟琳娜坚持认为,就算他们的孩子出生了,戴尔瑞也不会改变工作,就算这份工作包括执行危险的卧底任务。她能够理解,他的工作定义了他这个人,就像舞蹈对于她的意义;对于戴尔瑞来说,坐到办公桌后面,会是更加危险的事。

然而,做了父亲是否在改变他做探员的本事?戴尔瑞企望能带着普莱斯顿去公园、逛商店,给儿子喂食,对他讲故事。(瑟琳娜曾经走到婴儿房,莞尔一笑,温柔地把克尔凯郭尔的存在主义宣言《恐惧与战栗》从戴尔瑞的手里取走,代之以《晚安,月亮》。戴尔瑞没有意识到,甚至在那么小的年纪,文字都会对婴儿产生影响。)

地铁此刻停在了中村站,乘客们纷纷登上车厢。

出于体内的卧底探员直觉,他立刻注意到了四个人:有两个人几乎可以肯定是扒手,一个孩子拿着把小刀或美工刀,还有个大汗淋漓的年轻上班族,手紧紧地按在一只口袋上,用力之大,假如他不小心的话,他口袋里的可卡因袋子几乎就要裂开了。

街面……这就是弗莱德·戴尔瑞喜欢街面的原因。

但是这四个人和他的使命无关,他会让他们淡出自己的意识,正如他告诉自己的那样:好吧,你很窝囊。你漏掉了拉曼,你漏掉了“为了正义”。但受害者和损失是微不足道的。麦克丹尼尔故意装得高风亮节,但他还没让你成为替罪羊,还没有。换作别的人,也许早就那么干了。

戴尔瑞仍然可以找到一条通向不明嫌犯的线索,赶在另一次可怕袭击发生前阻止他。戴尔瑞仍然可以力挽狂澜。

到了下一个地铁站,他出了车站,开始向东走。他最后来到了杂货店、廉租公寓、昏暗老旧的酒吧、气味难闻的餐馆,以及招牌是西班牙文、阿拉伯文或波斯文的出租车叫车服务站。这儿没有西村步履匆匆的职业人士;这儿的人们根本就不会经常走动,而是坐在——多数是男性——摇晃的旧椅子或门口台阶上,年轻人身形瘦削,老人们大腹便便。他们都以谨慎的目光打量着路人。

严肃的街面工作就是在这儿完成的。这儿就是弗莱德·戴尔瑞的办公室。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一家咖啡馆的橱窗,看向里面——不太容易看清楚,因为玻璃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擦拭过了。

啊,在的,就在那儿。他看到了目标,那要么是他的大救星,要么是他永劫不复的地狱。

他最后的机会。

他用一只脚踝敲打另一只脚踝,以此确认绑在那儿的手枪没有移动位置,随后他打开店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