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1111/第三十一章

怀亚特·吉勒特眼前的屏幕上闪现几个红色的粗体字:

开始成批加密

随后以下信息蹦出:

加密中——国防部标准十二

“不!”吉勒特大叫,这时下载飞特文件的进程停止了,“后续计划”文件的内容变成数字化的燕麦粥。

“怎么了?”毕晓普问。

“飞特果然安装了下载警报,”诺兰轻声说,懊恼不已,“我想错了。”

吉勒特无助地看了看屏幕。“他终止了下载,但没有关机。他按下一个热键,正在给他电脑里的所有东西加密。”

“你能破解吗?”谢尔顿大叫。

贝克尔特工紧盯着吉勒特。

“没有飞特的解密密钥就没办法,”吉勒特坚定地说,“就算米德堡的平行计算机组也没办法在一个月内解密这么多东西。”

谢尔顿说:“我不是问你有没有解密密钥,只是问你有没有办法破解。”

“没办法。我说过了。我不知道怎么破解标准十二。”

“妈的,”谢尔顿咕哝着,瞪着吉勒特,“我们要是查不出他电脑里的东西,恐怕有人会因此丧命。”

国防部的特工贝克尔叹了口气。吉勒特注意到他的眼光转到白板上,看着拉若·吉布森的照片。然后他对吉勒特说:“只管干吧。如果能救人一命,就尽量破解吧。”

吉勒特转回屏幕前。这次他总算停止了对着空气敲键盘的动作,手指停在前面,眼睛则盯着屏幕上涌现的一串串密密麻麻的乱码。其中任何一组字母,都可能让他查出肖恩的身份、飞特的住处、下一个被害人的地址。

“干吧,看在老天的分上。”谢尔顿嘟囔着。

贝克尔低声说:“我是说真的。这一次,我假装没看见。”

吉勒特如同被催眠了一般,看着数据流流过屏幕。他的双手靠向键盘,感觉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赶紧动手吧。”毕晓普说完从打印机上拿走一叠纸张,那是他们在资料加密前,以屏幕打印的方式从飞特电脑中盗取的资料。他对其他成员说:“我们来看看这些东西。”

电脑还在闷烧,烟雾熏得吉勒特的眼睛和嘴巴很难受。他注意到毕晓普、谢尔顿和桑切兹都暂停了手上的动作,不安地盯着冒烟的电脑,他们无疑在思考着同样一件事:如此微不足道的软件代码——只是一连串的0和1——居然能轻易触及人的身体,造成伤害,甚至夺人性命。

在照片中他假造出的家人的注视下,飞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山谷人”入侵了他的电脑……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用简单的“后门”程序来入侵。这种程序连中学里的计算机高手都能编写出来。

当然,他立刻更改了电脑的身份和网址,吉勒特绝对无法再次入侵。但现在令飞特烦恼的是,警方究竟看见了什么?在这台电脑里,没有线索指向他在洛斯拉图斯的房子,却含有很多关于目前和以后的攻击行动的信息。“山谷人”看到了“后续计划”文件夹的内容吗?他看到了数小时后飞特即将付诸实施的计划吗?

下一次攻击已经计划周全……可恶,其实早已进行了。

他该另选新的受害者吗?

然而,要他放弃计划很难,他已经在这个计划上花了很多时间和心血。尤其一想到放弃原定计划,都是因为一个曾经背叛他的人,这比浪费心血更让他懊恼。那人曾向马萨诸塞州警方告密,暴露了他的伟大社交工程,这等于是谋杀了乔恩·帕特里克·霍洛维,逼得飞特永远不能见天日。

他又在电脑屏幕前坐下,将长了茧的手指放在光滑如女人指甲的塑料键盘上,闭上双眼,如同一个思索着如何修改程序漏洞的骇客,任由思绪随意漫游。

珍妮·毕晓普披着难看的从后面开合的病号服。

她想,布料上这些蓝色的小点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她将枕头竖起来,心不在焉地环视着黄色的房间,一边等待着威利斯顿医生前来。十一点十五分,医生迟到了。

她想着做完检查后要做的事——买东西、接布兰登放学、带他去网球场。今天小家伙的对手是琳达·加兰德,她是整个四年级最可爱的小女孩,也是个顽皮透顶的小坏蛋,打网球的唯一策略是抓住机会上网,以便使出她的必杀绝招,企图——珍妮深信——用球打断对手的鼻梁。

她当然也想到丈夫弗兰克。丈夫不在身边,这让她大大松了口气。他是个矛盾体。在奥克兰的大街上奋力追缉歹徒,逮捕个子比他大一倍的凶手时毫无惧色,跟妓女、毒贩聊起来轻松自在——她好像从未见过弗兰克乱过阵脚。

不过她总算在上个星期见识到了。体检结果出来了,珍妮的白血球数量不正常,而且找不出合理的原因。她将结果告诉弗兰克·毕晓普时,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沉默不语。他使劲地点了十几次头,她觉得他快哭出来了——她从没看见丈夫哭过,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那么,这代表什么?”弗兰克用发颤的声音问。

“可能是感染上了某种怪病毒,”她告诉他,盯着他的眼睛,“也可能是癌症。”

“好了,好了。”他低声重复,仿佛声音太大,或再说其他话,就会将她投入逼近的险境中。

夫妻俩谈论着毫无意义的细节,如约诊时间、威利斯顿医生的资历,随后她就赶着弗兰克出去照料果园,而她自己则开始准备晚餐。

可能是感染上了某种怪病毒……

珍妮爱弗兰克,胜过爱任何人,也无法再这样爱任何人。但现在珍妮非常庆幸丈夫没有陪她来医院。此刻她没有心情握着另一个人的手安慰他。

也可能是癌症……

总之,结果很快就会出来。她看着时钟。威利斯顿医生去哪里了?她不怕医院,也不怕接受可怕的检验,却痛恨等待。说不定电视上有精彩的节目。连续剧《激情男女》几点播出?或者她可以听听收音机,说不定——

一名矮胖的护士推着医院推车走进来。“早上好。”她说话时带有浓重的拉美口音。

“你好。”

“你是珍妮·毕晓普吗?”

“是的。”棒槌 学堂·出 品

病床上方的墙壁上固定着生命功能检测仪,护士替珍妮连线。柔和的嘟嘟声开始有规律地响起。然后护士查看了一下电脑打印资料,在一大堆药品中翻找着。

“你是威利斯顿医生的病人,对吧?”

“是的。”

她看着珍妮的塑料腕环,点点头。

珍妮微笑着说:“不相信我,是吗?”

护士说:“多检查一次肯定没错。我爸爸是个木工,他总是说:‘在下锯之前多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