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4页)

“就是佩枪的那种。不过我敢打赌,他们肯定会给我一张办公桌的。”

“我真不明白,”身材魁梧的父亲说。他曾任美国银行的贷款员,此时已经退休。他说:“你以前可是个优等生啊。”

父亲这毫无逻辑的说法令她笑了起来,不过她完全理解父亲的意思。她自幼成绩优异,先后就读于俄罗斯丘的圣托马斯中学和斯坦福大学。毕业时,她总能上台领奖。身材精瘦的她很少接受男生的外出邀约,读书十分用功,总在课上频繁发问。大家都认为她的前途不可限量,要么会成为优秀的学者,要么会成为华尔街的精英。令父亲难过的不是杰吉以后会与枪支和凶犯为伍,而是她以后用不上聪明的头脑。

“可是爸爸,我要做的是FBI的探员,FBI是动脑子的警察。”

“好吧,也许是吧。只是……你真的想做这一行吗?”

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非做不可。这两种说法有天壤之别,但她不知道父亲能否理解其中的差异,因此只是简单地回答:“对。”

“那我就不多说了。”随后他转向妻子,对她说,“咱们的女儿很倔。倔是什么,你知道怎么拼吗?”

“我知道,”卢卡斯的母亲在厨房里高声说,“别忘了,我经常玩填字游戏。不过杰吉啊,你以后会小心的,对不对?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小心。”

好像卢卡斯正要穿越交通繁忙的马路似的。

“我会小心的,妈妈。”

“那就好。晚餐我做了红酒炖鸡。你喜欢这道菜对吧?”

杰吉拥抱了母亲一下,又抱抱父亲,两天后乘飞机返回华盛顿特区,变成了卢卡斯。

毕业后,她被分派到外勤处。她逐渐熟悉特区的情况,逐渐习惯与凯奇合作。凯奇算是一个最理想的掉包父亲,对卢卡斯调教有方,使她在去年被擢升为专员副主任。由于眼下主任休假外出,正在巴西雨林拍摄猿猴和蜥蜴,因此便由她主管这起华盛顿特区多年来最重大的刑事案件。

她此时看着坐在文件室角落里做笔记的哈迪,心想,他一定能渡过这个难关的。

玛格丽特·卢卡斯知道,他一定能。

看看《惠克姆掉包记》就知道……

“嘿。”一个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向文件室的另一边望去,发现帕克正在对她说话。

“我们作过了语言分析,”他说,“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我想对勒索信作个物理分析。”

“这一局由你主投,帕克。”她说着便在他身边坐下。

首先,他检查信纸。

信纸长九英寸,宽六英寸,是普通的书信用纸。信纸的长宽随历史发展而有所不同,但长十一英寸、宽八英寸半已成为标准的用纸规格【注】,六乘九是次常用的规格。太常见了。单凭纸张大小,帕克无法判断其来源。

【注】即A4。现已成为美国的标准用纸。

至于纸张的质地,他可以肯定是廉价纸,是由机械纸浆批量生产的,而不是用牛皮纸——一种化学纸浆——制造的优质纸。

“信纸本身对我们没什么帮助,”他最后宣布,“太常见了。不是再生纸,酸性高,纸浆粗糙,使用了微量光学增白剂,荧光程度很低。由造纸厂和批发商大量批给零售连锁店,包装成家用信纸的品牌,没有水印,也无法追查出特定的制造厂或批发商,当然也找不到单一的销售点。”他叹了口气,“再看看墨水吧。”

他小心地举起信纸,放在复式显微镜下,先用十倍镜检验,继而增加到五十倍。从笔尖在纸上压出的凹痕,以及偶尔断线与墨色不匀的现象,帕克能判断出主谋用的是非常廉价的圆珠笔。

“也许是AWI【注】牌圆珠笔,百货商场打折的便宜货,三十九美分一支的那种。”他看着小组成员。大家都十分困惑,不得要领。

【注】AWI(American Writing Instruments),即文具品牌“美国书写文具”的缩写。

“那又怎样?”卢卡斯问。

“那就糟了,”他加重语气,“根本没法追查,美国每家折扣店和便利超市几乎都会卖这种圆珠笔,这张信纸也一样。而且AWI从不用标签。”

“标签?”哈迪问。

帕克解释,有些厂商在墨水里加入一些化学制剂,像标签一样,以便识别产品,方便追查出生产的时间和地点。可惜AWI公司并没有在产品中添加任何化学标签。

帕克正要将显微镜下的信纸抽出来,却忽然停住,发现信纸有些异样。信纸有一部分退了色。他认为不是制造时产生的瑕疵。过去近五十年来,即使是品质低劣的纸张,在制造过程中也一定会添加光学增白剂,因此纸面色度参差不齐的现象十分罕见。

“帮我把那台PoliLight抬过来好吗?”他问C.P.。

“什么?”

“就是那边那台仪器。”

身材魁梧的C.P.抬起像个小箱子一样的异形光源机。这种机器能显示出多种肉眼无法看见的物质。

帕克戴上一副特殊护目镜,打开黄绿色的灯光。

“该不会让我受辐射吧。”C.P.说,听来他只是半开玩笑。

帕克手持PoliLight的光笔扫描信封。没错,右边三分之一的部分颜色比其他地方浅。他接着扫描了信纸,发现信纸顶端和右侧有颜色很浅的L形花纹。

真有意思。他继续研究。

“看见角落里退色的地方没有?我认为这张纸被太阳晒得退色了,信封有一部分也是。”

“在哪里?在他家还是在店里?”哈迪问。

“都有可能,”帕克回答,“不过从纸浆的黏合度来看,我猜这张纸最近才被人拆包使用,所以应该是在店里。”

“那么,”卢卡斯说,“那家店的窗户一定是朝南的。”

没错,帕克心想。思维够敏捷。他自己都还没想到。

“为什么?”哈迪问。

“因为现在是冬天,”帕克指出,“如果那家店面朝其他方位,日光无法强到足以漂白纸张的程度。”

帕克再次开始踱步。这是他的习惯。杰弗逊的妻子过世后,长女玛莎曾这样形容父亲的举动:“几乎日夜不停地踱步,只在体力不支时偶尔躺下歇息。”帕克每次鉴定文件,或与特别困难的谜题缠斗时,无名氏兄妹常嗔怪他:“又绕着圆圈走来走去了。”

工作室的格局又重回脑中。他走向橱柜,打开柜门,拉出一块鉴定板以及几张微物搜集片。他拿着勒索信的一角,用骆驼毛刷轻扫表面,希望刷出细微物质,却一无所获。不过他并不惊讶。纸张是最容易附着物质的材质之一,能吸附所到之处的许多物质,而这些物质往往会被纸纤维紧紧附住。

帕克从工具箱中取来一支大针筒,从信纸与信封上挑出小块墨水和纸片。“你知道那东西该怎么操作吗?”他问托比。他指的是角落里那台气相色谱分析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