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货车的自动锁发出咔哒一声响。

布琳扭头一看,副驾驶这边的车门开了。

哈特站在那里,枪口朝前,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显得十分警惕。见她的手是被胶带绑着的,货车里除了她没有别人。他爬了进来。

门在他身后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收起枪,搜了搜地板上和前排座椅后面的那堆垃圾。

布琳说,“后边露营车里的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就是那个小女孩?”

“没怎么样。她很好。”

“着火了?”

“那是声东击西。露营车并没着火。”

布琳看了一眼。烟已经散了。他说的是实话。

哈特找到了一罐漂白剂,打开罐子,倒在血迹斑斑的手套和钥匙上。然后又倒了些在他皮夹克的一个破口上——那似乎是蜜雪儿打的枪眼。他忍着痛,缓缓地呼了口气。

刺鼻的氯气冒了出来,蜇着她的眼睛。也蜇着他的眼睛。两人都在眨着眼。

“都是些瘾君子……针头满天飞,污血到处传。这年头也不可能有什么安全可言了。”听他那口气,像是为燃起的那些烟在道歉。哈特看了她一眼,见她的脸已经肿得老高。他皱了皱眉头。

“你说的是实话吗,她还活着?”她的眼睛像是要钻进哈特的双眼。他也在注视着她。

“那个女孩?没错,我刚才已经说了。她的母亲,如果那是她的母亲的话,死了。其他几个也死了……没准你会对他们的做法有兴趣,当他们感觉着火的时候,把小孩留在了露营车里,自己跑了出来。也许他们是准备打仗。也许就是要把她丢在里面烧死。”

布琳看了他一眼。结实的面庞、灰色的眼睛。长发,黑黑的,干干的。皮肤很粗糙。她在少女时代脸上曾经长过痘痘,折磨了她好一阵子。不过一上大学就好了。他长得并不帅,真的,但他非常自信,这本身就是一种魅力。

“布琳,”他若有所思地说。

他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是冈迪在临死前告诉他的?不对,肯定不对:这两个人去过湖景路的第二座房子,去了那个卧室。他应该是看到了她衣服上的胸牌了。

“哈特。”

他点点头,露出疲倦的一笑。“我的朋友多了几句嘴。无意中说的。”

“那人叫什么名字?”

他还在那笑着。

布琳说,“告诉我那女孩在哪。”

“在露营车上她的房间里,”哈特说。“她在床上,跟她的一个叫什么切斯特的玩具娃娃在一起。还是我替她找到的呢。那也许是只兔子。我不知道。”

“你把她留在那儿了?”布琳怒气冲冲地问。“她可以看到外边,看见她妈妈的尸体,是吗?”

“不会,我的朋友把他们都拖进树林里去了。我告诉那女孩待在那儿别动。这儿很快就是早上了,公园里会来很多警察,到时候每平方英尺里的警察比警校里的还要多。他们会找到她的。”

“她死了,是不是?你把她也杀了。”

他绷着个脸。她不相信他,这让他觉得很懊恼。“没有,我没有杀她。她在床上跟切斯特在一起。我已经说过了。”

布琳决定信他一回。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问,“你在树林中碰见那家伙,他带你到这儿来用他的电话。你就这么走进了一个冰毒制作窝点。”

“我在到这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只不过发现得稍晚了一点。”

“闻出来的,是吧?氨气味?”

“是的。还有氯气味。另外还有燃烧的丙烷的气味。”

“我也是那么发现的,”哈特说,“我是在下面那个湖的边上闻到的。”

“一定是风向有变化,”她说,“我是在快到这儿的时候才闻到的。”

哈特伸了个懒腰。“唉,瞧这一夜过的。这样的夜晚在你们这儿不多见吧。你们这个郡叫什么来着?”

“肯尼沙。”

他又看了一眼她脸上的伤口。他注意到那伤口已经感染了,应该非常地疼。而她则在寻思着,他是不是在看她能抗多久才会告诉他蜜雪儿的去向。

那就等着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他好像是读出了她的想法:“你的朋友蜜雪儿去哪儿了?”他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不知道。”想起来了,他们应该是找到了她的钱包。他们知道了她的名字,家住哪里。

哈特在座位上轻轻地动了动身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显然他那有枪伤的手臂还在疼。“那是个什么名字——布琳?”

“是挪威语。”

他听了点点头。“好了,说说蜜雪儿吧,你对我撒谎了。你一定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他好像是受到了冒犯,或是伤害。过了一会儿,哈特说,“我今晚和某人聊了个天,你知道吗?是在电话里聊的。”

“跟某人聊天?”

“是跟你丈夫。”

她没说话,起先还以为他是在胡扯。可随后想起来,他们拿了她的电话。格雷厄姆也许会打电话来,也许是哈特接的。

“我假装是州警。我告诉她你有事,要晚点回去。他信了。我听得出来。没有人会来救你了。别抱什么希望了,我早就把电池拔掉了。追踪不到的。说吧,她在哪儿?蜜雪儿?”

他们对视着。能这么平静地看着他,她感到很吃惊。

“你杀了她的朋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在什么地方,好让你去把她也杀了?”

“这么说,”他点了点头说,“蜜雪儿是这家的一个朋友?这就是她搅和进这件事的原因?”接着一笑。“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你会这么说。今晚发生的这么多事都是这样。”

“我们就在这里谈谈条件吧。”

“我敢打赌,这对你是第一次吧。我倒是经常干这种事。”

“什么?”

“我们今晚不就一直在玩这个游戏吗。就像是玩扑克。虚张声势。你诈我,我诈你。”

玩扑克呢……

“我的朋友跟我说过这样一个人物。是他妈妈还是他奶奶说的,我忘了,说的是捣蛋鬼。好像是一个什么神话,还是童话。他会制造出各种各样的灾难。整个晚上我就是这么称呼你的,布琳。”

捣蛋鬼,她想了想。

哈特接着说道,“在湖景路2号的屋里,把电视调到一个有女人说话的频道。那是一着妙招。还有门上的氨水。现在想起来,你并不想那东西掉下来,是不是?你是担心会弄瞎救援队员或你警察朋友的眼睛。有意思——看得出来,你在下那个套时,没有使阴招……这让我感到很佩服。”

布琳·麦肯齐想笑,但克制住了,不想让他的话在她那里得到回应。

“然后就是那条独木舟,还有那石坎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