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诡屋 睁开眼的逝世者

左晨

我能感到眼里莫名的湿润,我激动地握着屏幕还在闪光的手机,颤抖地接起了电话,直到一个低沉又奇怪的男声在电话那端响起,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我激动的心情。

这个声音太陌生了,一种奇怪的直觉在我心底油然而生,这种陌生让我没由得一慌,以至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我都没听到,只是听清了一句,他要我赶紧去中学学校旁的老屋,说是有一个惊喜,一个关于某个人的惊喜。

某个人……我再一次愣住了,还没等我再问,“嘟嘟”的忙音便在电话里响起,我愣愣地望着手机屏幕,再拨打回去,却是无人接听。

能感受到我此时心里的错愕吗?如果说这个电话让我有的是激动,那么电话里提到的那个人名,则让我震憾。这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但是他已经死了,在很早很早以前,早到我连他死的时候的情景都不记得了,甚至都不记得他是在哪里死去的,只是还记得那时候撕心裂肺的痛。

这个电话到底是谁的?他为什么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和我提到他?有什么事情能和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有联系?

我咬咬牙来到了学校旁的老屋,它就像一张魔鬼张开的网,时不时出现在我的噩梦里,将我牢牢捆住,但是记忆里,我好像只来过这里两次,第一次具体是怎样我只觉得模糊不记得清楚,而第二次却是不久前被简小茹绑来到这里的,那时候只想匆忙逃脱这里的我,也根本没有注意老屋的内部结构是什么样子的。

而这是第三次,我深吸口气。

当我推开老屋那扇残破又诡异的大门,不知为何,一种惨痛的心碎夹杂着满屋的灰尘在我推开门的一瞬间冲进心房,直觉告诉我,我好像不止两次来过这里。

我对这里太熟悉了,熟悉到我的脑子里突然窜出很多影像——比如走廊的尽头有一个腐朽栏杆的老旧梯子,梯子的上面是碎花的蓝色布垫,梯子一直延伸到二楼,二楼旁有一个巨大的镜子,镜子后面是二楼的走廊,走廊深处有一个大大的柜子……

我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往前行进。

果然,这个屋子里的一切,都和我脑子里的影像契合起来。这种感觉太微妙了,我确定之前只来过这里两次。可想到此,我的脑子却不自觉地微微一疼,眼泪,在我没反应过来时,便先流了出来。

二楼的光线比一楼要好一点,我站在楼梯最高的台阶上,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我就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一瞬间我竟然觉得自己是陌生的,我齐腰的长发慢慢变短,镜子里似乎出现另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她穿着黑色短袖满脸愤恨地站在镜子里面,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慢慢与镜子里的手碰在一起,光线顺着镜子打在地上,我看着镜子里的黑衣女子竟然松开手猛然从身后举起一把带血的小刀……我连忙松手后退,晃了晃神,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镜子里的人瞬间又变了回来,她还是我,那个穿着白色长袖的齐腰长发女生。

刚刚那个黑衣女生是谁?为什么她有着和我一样的脸却又拥有着和我截然不同的愤恨表情?我错愕地再看向面前的镜子——这次它很正常,我动,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动;我不动,里面的女生也不动了。可是我的心底还是窜出一抹惊恐。

我跌撞地跑到顶头的柜子里,在手触碰到柜子的一瞬间,我看到了那个黑衣女生,正满眼错愕地躲在柜子里,透着缝隙看着外面。我站在外面,只能看到她的一只眼睛,那是只充满怨恨和泪水的眼睛,她修长的手紧紧蒙着嘴巴,身后忽然传来了吵闹的人声和沉闷的枪击声,紧接着鲜血顺着地板缝隙流到我的脚下,有人在尖叫,柜子里的女生却没有喊出声,她的手指紧紧扣着自己的手,哪怕是破皮了,也依旧一动不动……

我下意识地回头,身后阳光洒在空中,刚刚吵闹的声音全部消失了,那里明明什么人都没有……

又是幻觉吗?我深呼口气,紧接着打开面前的柜子……

里面果然有一双眼睛狠狠盯着我,但是那是一双毫无生气,胀大突出的眼睛,顺着眼睛往下看,还有一张青紫的脸,和已经僵硬了的身体。

柜子里有一具尸体!

我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沸腾了起来!我尖叫地后退,连柜子的门都没来得及关,只是跌撞地往楼梯方向冲去,然后我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差点将我绊倒在楼梯上。顺着光,我下意识看着地上的东西,接着我便像脚下踩了胶水般,呆呆地定在了那里。

身后是敞开着大门有尸体的大柜子,面前是有着奇怪黑衣女生的镜子,可是这些都没能让我快速离开这里,我张着嘴跪在地上看着脚旁的东西——那是一枚造型独特的戒指。

这个戒指,太熟悉了……

它的样子,我多少次梦里都能梦到!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它怎么可能在这里?它的主人呢?

无数个问题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下意识张望着四周,喊着戒指主人的名字,可是四周空空旷旷,只有无助的回声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没有任何人和任何声音来回应我。

我跌坐在地上,紧紧拽着戒指就像是溺水的人拽着最后一块木板般,就在我觉得自己就要溺死在这个鬼怪的鬼屋时,一旁的手机,再一次闪起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徐乔

高以翔死后,我的心情很不好,实在不想一个人独处,便约了几个平时与高以翔熟识的朋友一起去我们学生时代经常去的那个饭馆里喝酒。

我一个人去楼下的商店买烟,远远地便看见住在我楼上的曲太太神情麻木地走了过来,自从声音控杀人犯阿志被抓后,我不止一次看见她,在失去女儿后,她就像游魂,手上总抱着个洋娃娃,说是女儿趁她睡着时给她的。

商店女老板悄悄跟我说:“这女人真可怜,如今疯疯癫癫,老是说什么女儿的鬼魂会在晚上来看她,吓死人了。”女老板说完将烟递给我,又看了曲太太几眼,便钻进了小店里屋。

曲太太在小店门口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忽然抱着洋娃娃对我说:“我女儿送给我的。”说完她笑了起来,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几个路人匆忙避开曲太太,我站在原地,除了同情,心里更多的竟然是愤怒:“你的女儿已经死了,不要自欺欺人了!”我抓着曲太太的肩膀吼着,她呆呆地看着我,欺骗只会让人更加痛苦,尤其是自欺欺人。

晚上,我按照约定来到以前经常和高以翔一起吃饭的小饭店,这是半年来我第一次主动约朋友出来吃饭,朋友说起了我们以前的事,他还问起了我的女友,我没有回答,拿起一瓶酒,拼命地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