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浴血(第2/5页)

小区的路灯照出了一个脸孔尖瘦,耳朵上有一撮黑毛的家伙。

“贾魁?你怎么来了?”王军愣住了。这个贾魁是做毒品生意的,自己刚刚从部队复员来到这座城市时,曾经跟他一起倒腾过白粉,后来仗着能打会杀,被徐诚收入门下,便很少来往了。偶尔见到,也是在夜总会里,只知道他依旧做着老本行,贩毒的钱都用来买春,这在黑话上叫“出痘儿”,意思是跟天花一样,入的靠毒,出的是“花”,两下一抵,他也就始终是个做不大的“老混子”。

“王哥……”贾魁低声下气地叫着。尽管他年龄比王军大得多,但道儿上有道儿上的规矩,自从王军跟了徐诚,“辈分儿”早就是自己的爷爷级了,所以不能不叫哥,“我好像被条子盯上了,想跟你借一笔钱,先找个地方躲躲。”

“怪了。”王军,“你他妈的坐地拉屎,凭啥让我给你轰苍蝇?”

“您看,我那闺女,您不是也睡过吗?”贾魁赔着笑脸,“说来,您还得算我半个女婿不是?”

“放你妈的狗屁!”王军一口痰唾在他脸上,“你他妈也配和我攀亲?”

贾魁任由脸上那口痰往下淌,连擦都不擦,眼睛里划过一道极其歹毒的光芒:“那您就别怪我多嘴了,芬妮……”

话还没说完,他的脖领子就被王军一把抓住,勒得他喘不上气来:“王哥,我开个玩笑,我开个玩笑……”

王军狞笑着龇出白森森的牙齿,像要把他生吞活剥:“贾魁,你他妈的敢在背后搞我的鬼?!”

“我没搞鬼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贾魁不住地哀求着,“您看我都一把年纪了,也没几天好活了,跟您借点钱,就是想买把镐头,找个没人的地方,刨个坑儿把自个儿埋了。”

王军慢慢松开了手,贾魁一边咳嗽一边恐惧地看着他。王军眯着眼睛说:“好吧,看在老交情的份儿上,我给你一笔钱。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是是是!”见王军有拿钱封口的意思,贾魁很高兴,“那,钱……”

“钱,我现在没有。”王军果断地说,“我凑笔现金给你,你等我的消息。”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想想刚才差点被他卡死的一幕,觉得还是走为上策,所以一溜烟跑掉了。

王军望着他的背影,有点后悔放走了他,不如把他哄到个没人的地方,一刀毙命来得干脆。不过,反正他也要找自己来拿钱,到时候再下手也来得及。

贾魁回到家——这个家并不是位于椿树街果仁巷胡同的灰楼402房间,而是他在碓子楼租的一套房子。这里总说要拆迁,但政府和居民谈不拢价格,所以一直又拖着没拆,由于不稳定的缘故,租金很便宜,附近的六里屯、洗马河一带都是烟花繁盛的地方,正利于他“做生意”,所以他早就搬到这里住了。

进了房门,仔细地上了锁,没有开灯,他点上一根烟,坐在黑暗里,一口一口地狠狠嘬着。想起夜总会里撞见马笑中,刚才被王军卡住脖子这一连串的事,不禁心有余悸。王军那笔钱,拿吧,保不齐要送掉一条老命,不拿吧,一想就心痒痒。还有马笑中,当年自己一个大嘴巴就能把那小子打得顺着嘴角淌血,现在可不是他的对手。他警校毕业后,据说一直在查陈丹她妈妈那起案子,摆明了是要和自己过不去——这也正是自己从椿树街搬到碓子楼的原因之一。

“那个……还是毁掉的好。”想到这里,他把烟掐灭,走到床边,掀起床板,把一包东西拿了出来,看了又看。方方正正的,硬邦邦的,想一下子烧掉,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自己现在手头又没有打火机,从天堂夜总会里拿的那几盒火柴,又都用光了……

“算了,再留一个晚上吧,明天一定要销毁了它!”他这么想着,扣上床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总觉得自己像被吊在半空中似的,迷迷糊糊地,直到天蒙蒙亮,才想明白吊着自己的绳子是哪一道——那个女的,真的把所有东西都给我了吗?

“妈的!”他坐起身,愤愤地骂着。

还是得去一趟,不然放心不下。

下楼,打车,到了华文大学。他顺着墙根儿溜到女生宿舍楼的附近,像一只老猫蹲在一丛灌木后面,瞄着楼门口。

不一会儿,她走了出来,独自一人,往食堂那边走去。贾魁远远地跟着她,看她进了食堂,就又缩到树后。约莫一刻钟,她吃完饭出来了,慢慢踱进了小花园,一面消化食儿,一面想着心事。

好吧,就是现在!贾魁刚要上前,只见假山石的后面突然飘出一个身影,先他一步拦住了那个女生。

虽然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也是个女子,而且是个美艳绝伦的女子,但是仅仅从她那冷若冰霜的表情就可以感觉出这绝对不是个善茬儿。贾魁飞快地转过身,沿着一条岔道溜掉了。

“你好,我们见过面,我叫刘思缈,市局的。我想和你谈谈。”

女生惊惶地看着她,在她眼里看出了一种不容分说的严厉,虽然很不情愿,也只好点了点头,跟着她坐在了一张长椅上。

从被杜建平招进专案组开始,刘思缈便决心要在这个系列变态杀人案中和林香茗一决高下,看看谁能先一步抓住罪犯。作为一位优秀的刑事鉴识专家,她一直认为:只有脚踏实地地在犯罪现场取证,依靠扎实的人证和物证,才能顺藤摸瓜抓住罪犯。行为剖绘这种推测罪犯心理的玩意,玄玄乎乎的,在刑侦工作中,充其量只能算是干冰制造的云雾,给舞台增加点气氛罢了,根本唱不了主角。至于那个莫名其妙的呼延云以及他的什么推理能力,更是看小说看坏了脑子的明证,亏得林香茗还煞有其事地把他介绍进专案组来,简直太儿戏了!

但是现在,林香茗成了专案组组长,又分配她去和杜建平、林凤冲一起布置警力,防止2号凶嫌再次犯罪,这在她看来纯粹是个力气活儿。当时虽然接受了,但心里是非常不满的。所以,昨天她虽然去分局忙了一天,但脑子里一直在“走私”,把整个案子反反复复地思考了几遍,并没有什么新发现。

沮丧之时,突然想起老师李昌钰告诫过的一句话:“当案件的侦破陷入僵局,与其指望发现新的线索,不如想想有没有疏漏旧的东西。”

于是她想起:刚刚接手这一案件时,她和林香茗、郭小芬曾经一起到华文大学的女生宿舍里,向室长习宁和另外一个叫孙悦的女生查问过陈丹的生活起居。有两件怪事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个是陈丹床上的大布娃娃,胸口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另一个是陈丹的抽屉虽然上了锁,但打开后里面居然空无一物。但是由于“割乳命案”不断发生,把警方的视线引向“外线”,这两件明显有“内因”的怪事就被搁置到一旁了。现在,“割乳命案”是由两个不同凶嫌犯下的可能性被林香茗论证成立后,这两件怪事就有被重新重视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