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两个凶嫌(第4/5页)

郭小芬吓了一跳,一看,原来是个很标致的小护士,手里还拿着镜子和眼线笔,显然是在补妆。

马笑中朝那小护士眉毛一挑,咧嘴一笑:“哟,乔妹妹知道我要来,特意梳妆打扮呢?”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乔护士轻蔑地说,“里边躺着的那个是你什么人啊?老相好?看你来得这叫一勤。”

“瞧瞧,这话说的,多让人寒心!”马笑中说,“吃醋可以,别拿醋浇我啊!”

“我呸!”乔护士唾道,“甭跟我耍贫嘴,看你那相好的去吧!右边那扇门坏了,别推啊,一推该倒了,摔碎了你又赔不起。”

“谁说我没钱?一个多亿呢!”马笑中一面说着混话,一面推开左边那扇门,带着郭小芬和呼延云走了进去。

楼道不长,洁白的地砖亮可鉴人,右边是化验室、B超室、心电图室,左边是ICU(重症监护室)以及标号为108和110的两个供患者住的病房,现在都空着。陈丹住的房间,在楼道尽头左手的112房间,112的对面是洗手间。

往112门口一站,马笑中就变了。

郭小芬确实是这么感觉的。站在112门口的马笑中,神情有如铅一般沉重,与刚才那个流里流气的家伙判若两人,仿佛顷刻间,乌云就笼罩在了他的头顶。他轻轻地用那只粗糙的大手推开门,只见一个护士正伏在陈丹的病床前,给她拔掉注射点滴的针头。

时间已是下午,这间窗户朝东的房间,有些昏暗。陈丹躺在病床上睡着了,面庞如雪,尽管眼睛闭着,长长睫毛却时不时颤动一下,惹起人无限的爱怜。左边床头柜上的长颈玻璃花瓶里插着一束花,右边的床头柜摆着一台小巧的CD机,苹果型的,特别可爱。

马笑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陈丹;郭小芬是第一次见陈丹,心中浮起一丝怜悯;呼延云只往里面瞟了一眼,就靠在楼道的墙上发呆。

护士一手拿着空的吊瓶,一手拎着输液管走了出来,对马笑中说:“你又来啦?”口气不无揶揄。

马笑中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压低了声音问:“于护士长,陈丹她……怎么样了?”

“嗯,每次来都要问这个问题。”于护士长把吊瓶和输液管收好,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圆圆的脸庞,“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是非常虚弱,需要静养。”

言外之意是责备马笑中的行为构成了“打扰静养”,马笑中慢慢地垂下了脑袋。

“于护士长。”郭小芬问,“我看见花瓶里插着的花还很鲜艳,上午有人来探视过陈丹吗?”

“有啊。有个叫白天羽的大学生比马警官来得还勤,三天两头就要来看陈丹,花就是他带来的。”

“还有人来探视过吗?比如她同宿舍的同学——我在她宿舍里看见过那个苹果型的CD机。”

于护士长想了一想说:“你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一两个女生来探视过陈丹,带来了那台CD机,不过陈丹自己没法操作,我怕打扰她休息,很少放音乐给她听。此外,还有两个人来过:一个四十岁左右,很儒雅,据说是陈丹的班主任;还有一个也在四十岁左右,面孔黄黄的,头发稀疏,嘴巴尖尖,耳朵上有一撮黑毛,鬼鬼祟祟地摸到病房门口往里面看,被我发现了,让他在来宾登记簿签字,他只签了个‘贾’字,就匆匆溜掉了。”

案子已经发生一段时间,陈丹的事势必早就在学校里传开,同学、老师来探望她,都是很自然的事,但是这个耳朵上一撮黑毛的家伙是谁呢?郭小芬正在想,马笑中已经给出了答案:“这个人是贾魁,陈丹的继父,耳朵上那撮‘胡子’是他的标志。”

“可怜的姑娘,乳房被切掉一只不说,嘴里被灌入硫酸,双手的指骨也被全部掰断……凶手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折磨她?”于护士长叹了口气说。

“哼……”

一声冷笑。

笑声是那样单纯,只包含了一种情绪——不屑。

于护士长、郭小芬和马笑中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在了呼延云的身上。那不屑的一笑还清晰地留在他的嘴角。

马笑中问:“你笑什么?”

“不过是一只鸡,玩儿大了,被褪了毛,何必大惊小怪?”呼延云歪着肩膀说。

马笑中的脸,仿佛“砰”地打着了火的灶台,一下子涨得通红!他一把抓住呼延云的脖领子:“你丫再说一遍我听听!”

呼延云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然后慢慢地说:“我说,那不过是一只玩儿大了的鸡,根本不值得怜悯,所以你们也不用假惺惺的……”

马笑中抡起拳头就要揍他,郭小芬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于护士长也连拉带劝:“小马,不能吵到陈丹……”

这句话见了效。马笑中恶狠狠地瞪了呼延云一眼,转身往楼外走去。郭小芬去追他,呼延云整了整脖领子,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马笑中走得极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郭小芬来到医院门口,正在张望,发现呼延云已经站在了身后,生气地说:“看也看得出来,马笑中很喜欢陈丹,你怎么能当他的面那样讲话?多伤人啊!”这时,忽然听见几声又响亮又霸道的喇叭声,接着便看到了马路对面的白色普桑,以及坐在驾驶位置上狠狠地嘬着烟卷的马笑中。

上了车,三个人都沉默不语。马笑中那张被烟雾缭绕着的面孔仿佛沼气升腾的池塘,晦暗极了。很久,他才把烟头丢到车窗外面,一踩油门,车向西驶去。

要去哪里,郭小芬和呼延云都没有问。

车,停在了胡同口。

下车后,郭小芬觉得眼熟,但又有些茫然。已经是下午4点左右,夏天的阳光依旧有些刺眼,洒在胡同里,给路边那开裂了的青色条石、暗红色的砖墙、房顶上几蓬青里夹黄的衰草,都漂了一层病恹恹的白色。电线杆子歪得要倒似的,一个男孩子把皮筋的一头拴在上面,另一头套在自己的脚腕上,让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的小姑娘“踩一踩二”地跳皮筋,影子随着脚步一起蹿动。

远处是一栋四层的灰楼,阳台上,枯萎的藤蔓,裂掉的花盆,生锈的晾衣钩……哦,这不就是果仁巷胡同吗?

郭小芬认出来了。马笑中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烟,拿打火机“咔”地点燃,一面看那两个孩子跳皮筋,一面无声地抽烟。

天气毕竟有些热,没多久,两个孩子跳累了,收了皮筋,进了胡同口的小店。出来时,小姑娘手里拿着和路雪,男孩子叼着红豆沙。

“跟他妈的我那会儿一样。”马笑中凄惨地一笑,“身上就带一块五,买根一块钱的塔糕给她,我自己吃五毛钱的大红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