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傀儡戏 章节一 碧云楼奇案(第4/4页)

作为李家党的一位领袖,李旦与争强好胜、积极笼络各方势力的胞妹太平公主不同,他近年来全力韬光养晦,逍遥于朝局之外。王爷们若要展现无欲无求的逍遥相,最好的办法便是编书,特别是编辑道书。

于是相王李旦便成立了一家“俊逸林”,笼络了不少好道崇文的名士,编纂了《玉堂谈玄》《悟真仙话》等多套修真谈玄的道书。

“登云观海”这两大才子除了诗文,对于玄学亦颇多涉猎,于是被人举荐入了相王府俊逸林编纂道书。但不知为何,数日前这两人忽被相王府恭恭敬敬地辞退了,辞退的理由也很平常,同时被辞退的还有三四人,只不过这两大才子的名气更大而已。

袁怀玉叹道:“看来为了维护相王招贤爱才的名声,再者与这两人都是旧交,李隆基还是亲自出面,宴请了二人,却没想到遇到了这等事!”

无欲无求的相王千岁,多才多艺的临淄郡王,声名鹊起的两大诗人!袁昇在心底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李隆基之后,还有个可疑之人,”袁怀玉继续分析案情,“便是那位名姝玉鬟儿了。她是醉花楼的新晋头牌,年方十八,容貌绝艳,更通音律,诸般琵琶笙箫的乐器,更是无所不精。但不知为何,这女子始终不肯吐露临淄王李隆基的去向,她似乎在极力为李隆基遮掩着什么。”

“玉鬟儿……”袁昇眼前闪过那张娇媚而率真的脸孔,随即便想到李隆基那双惶惶的眸子和那句惶惶的话语,“有时候,我很想杀人!”

“哦,我倒忘了,我们将玉鬟儿搜了身。她除了随身所带的乐器,便只有一个普通香囊,我们在香囊内发现了这个纸笺。”

袁怀玉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不大的纸笺递了过来。

那似乎是从什么书册或是画卷上剪下的一方笺,上面只有两行字:

唤出眼,何用苦深藏

缩却鼻,何畏不闻香

似诗非诗,言辞虽然随意,但字迹却极其沉稳认真。

袁昇只瞄了一眼,便沉吟道:“这词句,似应是在画上的题字,且笔法沉浑峭拔,威严内敛,绝非女子所书。有没有问过她,这是何物?”

“问过,她只说是邓子云送她的调笑词。她顺手放入香囊,早忘了是哪日的事了。”

“邓子云所书,她为何要放入香囊?”袁昇略一思忖,还是将那幅小笺收入怀中。

袁怀玉又将声音压到极低:“这件事最麻烦的还在于临淄郡王,让你手下的陆冲去打探打探吧。”

“陆冲这小子……”袁昇又暗叹了一口气。这是自己衙门三人中的第二人,偏偏自己这个做上司的,还不知道他这两天的去向。

看来辟邪司开衙的第一件要务,就是建立完善的告假制度,今后凡不告而别者定要严罚薪俸。

“不过,昇儿,你们辟邪司开衙已有个把月了吧,至今还没有办过一件案子?”袁怀玉无奈地瞟了一眼儿子。

其实朝廷早就风传要开一个辟邪司的衙门,专门应对各种超乎寻常的妖魔案件。袁怀玉原是对此嗤之以鼻的,本就都是怪力乱神,怎的还正经八百地开了个衙司应对?

但没料到,一番波折之后,辟邪司不但开了,而且落在了金吾卫。吏部那边还引用条例,说辟邪为灵兽,有镇宅驱鬼避邪等特性,而金吾卫全面负责抓捕处决罪犯、巡视京城街道、监察百官及京师百姓等要务,正为大唐辟邪之司。听说朝廷接下来要制定诸卫大将军、中军郎将的袍纹,甚至要将金吾卫确定为辟邪纹呢。

更让袁怀玉尴尬的是,最终荷担辟邪司衙司之人竟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袁昇。父子同在金吾卫任职,我大唐的任官回避条例怎么办?

吏部则振振有词,按大唐官制,虽有亲属回避之条,但若在同一衙司而无统属关系的,即便是父子兄弟也无须回避。辟邪司只是短期衙门,况且只是挂入金吾卫,实则有独立办案大权,无须受你一个金吾卫右金吾翊府中郎将的节制。

果不其然,没几天,袁昇的官职下来了,正四品下的中郎将,几乎与他老爷子袁怀玉平起平坐。

据说举荐袁昇的人身份惊人,竟是相王府最先提名,随后安乐公主也抢着举荐,接着是太平公主也不甘人后地附和举荐。由安乐公主和太平公主这两大对头联袂举荐,这自神龙元年以后,还是极罕见的情形。而金吾卫中郎将,那就是将军衔了,虽然是正四品下,那也是实打实的朝廷武将。

袁怀玉既替儿子欢喜,更替儿子担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于是总叮嘱他,做官的要诀就是不能太过冒尖,凡事总要小心为妙。

“你给我记住,这件碧云楼大案虽然算得上一件妖案,但你们辟邪司万不可卷入其中。”

袁怀玉迅速展现出了一个老官吏的素质:“咱们金吾卫最多只是负责街衢诸案,此案发生于酒楼之内,金吾卫只是闻得闹声后及时赶到而已。正经办案的,还是交给御史台吧。”

“父亲,只怕那样不好,”袁昇却摇了摇头,“临淄王深陷其中,儿子不能见死不救!”

袁怀玉盯着儿子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眸子,心中有些发沉,只得叹口气道:“那也要听朝廷的分派。嗯,奇怪,若在往常,御史台的莫神捕早该闻着味赶来了,怎的这回一直没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