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第2/3页)

“开始思考文明的时候,宗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因为它牵涉到政治、艺术、科学等所有因素。喂,你看看这个。”

岸边露伴指着那位同学的脸的内侧向我说道。他的记忆已经被文字化井显示在皮肤上,但有一个地方很奇怪,只有那里的文字密度是最高的。在一行行的文字之间,还额外排列着一些细小的文字,这些文字被硬生生地挤进了这块狭小的空间。这些文字的字体与其他部分的不同,给人一种仿佛是正文后的补记一样的印象。

【咔、咔、咔、咔、咔……我的头仿佛要裂开了。必须用指甲在手臂上抓挠,咔、咔、咔,皮肤剥离,夹在指甲缝里。必须在身体上打穿一个大洞,让空气从中通过,否则脑袋就保不住了。大家的声音都那么讨厌,让我感到越来越难过。声音从窗外的秋千和滑梯处传来,他们玩得那么悠闲。混蛋!我想去揍他们。立在广场上的时钟指针一动不动,不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我的脑袋仿佛要裂开了。必须在身体上打穿一个大洞,让空气从中通过。必须抓伤手臂,让热度和空气从中通过,这样我的头才不会裂开。咔、咔、咔……】

书店内异常安静,只能听见外面的雨声。我和岸边露伴交换了一下眼神。

“只有这部分显得比较混乱。”

“看来他还对文章进行了校正,硬生生地在这里插了一段不同的场景。”

直觉告诉我们,这部分的内容恐怕是其他人写上去的,而并不是这位同年级少年自己的经历。

“看来,他以为这段文字是自己过去的记忆呢。”

“难道犯人的【替身】拥有编造记忆的能力?可是,不管怎么说,写在上面的只是记忆而已,为什么手臂上会出现抓痕呢?”

岸边露伴低头望向地上的一本书,那是那位同学刚才拿在手里的袖珍本图书。

“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在读到非常棒的漫画或小说时,出场人物的痛苦仿佛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这个少年身上发生的现象就让我有这种感觉。我觉得,他记忆里的这段经历也许是真正存在过的,因为它太过真实了,甚至令肉体都受到了影响。而且,心和身体是联系在一起的。在心里写入这样一段话也能令身体受伤,这就如同【替身】受了伤,【替身使者】本人也会受伤的道理一样。”

我隐约意识到了犯人的【替身】的真面目。如果他说得没错,织笠花惠肯定是被人植入了交通事故的记忆,这令她的肉体产生了被车撞飞的错觉,所以,她才会在家中受到那么严重的伤,仿佛遇到交通事故一样,而寝室里的家具却完好无损。

“还有,你刚才提到了【编造记忆的能力】,准确的说,这种表达方法并不正确。犯人恐怕并不能随心所欲地编造记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织笠花惠的死因是失血过多,而不是猝死。她是因为受伤后长时间没有得到处理才死去的,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为什么犯人没有让她猝死呢?如果犯人能够随心所欲地编造记忆,随心所欲地令对方受伤的话,完全可以为对方植入因心脏病发作而死去的记忆,而且,这样做的风险还比较小。如果当时有人发现了受伤的她,那她就有可能获救。这样看来,犯人所植入的记忆恐怕是有一定限制的。”

“限制?”

“按照我的想法,犯人恐怕只能为对方植入【自己的记忆】。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好几个疑点,比如织笠花惠没有猝死的理由。因为犯人本人并没有猝死的经历,所以他无法为对方植入猝死的记忆。”

“那空中飞车的事件又怎么解释?织笠花惠身上被保险杆撞击的伤痕位置很高,通常根本无法想象,简直就像被浮在空中的车撞了一样。”

如果犯人不能随心所欲地编造记忆的话,她身上是不会留下那种伤痕的。可是,岸边露伴却镇静地回答道:

“我们可以这样猜测,事故的记忆存在于犯人的孩提时代,在发生事故的时候,犯人的身材还非常矮小。因此,保险杆的撞击伤痕位于右腿的根部附近。在将这种经历植入身高达到一米六九的织笠花惠的体内时,保险杆的撞击伤痕也被刻印在了同一位置,所以才会造成如此奇怪的现象,仿佛没有一辆车会拥有这种高度一样。犯人的【替身】只能植入【自己的记忆】,这样想的话,就可以接受了吧?”

岸边露伴取出钢笔,开始在那位同学的脸的内侧写字。

“醒来的时候他会什么都不记得,在旧书店的时候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醒来后应该不会记得我的存在,也不会记得自己变成了书的状态。接着,岸边露伴用钢笔将犯人写下的文字画上横线,清除了这段记忆。

“这样一来,不好的记忆就会消失,只是不知道他手臂上的抓痕是否也会消失。”

“犯人竟然能够操控记忆,这和你的【替身】简直太像了……”

“说到这里,还有一些疑点无法弄清。例如,在犯人与织笠花惠隔着窗户面对面的时候,他为什么要脱掉校服的上衣呢?”

“从结果来看不是很好吗?正因为他脱掉了上衣,我们才知道他手臂上有抓痕。如果不是她养的猫托莉尼特看到了那一幕,我们几乎毫无线索。”

“你不觉得奇怪吗?在如此寒冷的冬天,有必要在户外将手臂露出来吗?”

“也许他不想让血溅到自己的衣服上……”

“织笠花惠和犯人之间隔着窗玻璃呢,血不可能溅到他身上。也许犯人的这一举动正是我们查明他【替身】的最重要的一点。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正确答案,但如果某天和犯人当面对峙的话,这些细微的疑点也许就会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说完,我们同时陷入了沉默。书店内充满旧书的气味,今人感到心情平静,仿佛置身于寺院中。

“仗助那家伙怎么样了?”

岸边露伴有话没话地向我问道。

“在那件事发生后,他仅有一天没去上学,不过,现在神经还绷得紧紧的呢。”

在上周的夜里,仗助君的母亲手臂出血,昏倒在地。幸运的是,第一个发现的人正是仗助君。借助他【替身】的能力,他的母亲很快就得到了治疗,恢复得也很快,甚至没有留下伤疤。可是,流失的鲜血是不会重新回到身体里的。他的母亲需要尽快输血,仗助君就将她送去了医院。五天后,他的母亲已经平安出院了,但仗助君自己却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也许是他的发型成为了犯人的目标。”

岸边露伴嗤之以鼻。他和仗助君之间的关系很差,两个人只要一见面,气氛肯定就会变得十分恶劣。如今,除非在街上偶然擦肩而过,否则他们两个人是不会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