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猎捕 16(第4/5页)

他看见头上高高的天上有一架直升机轰鸣着朝东飞去。离迪镇还有七英里。他很清楚这个村名不像英语那么念[42],但这个名字的巧合还是让他心存芥蒂。他不迷信,但他开车到了镇中心时,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在主广场靠近战争纪念碑处,有个身材魁梧,穿着黑色皮革上衣的摩托车骑警站在路中央,挥手让他停到路右边。他知道,他的枪仍然稳稳地绑在车底盘上的钢筒里。他没有携带任何自动武器或是刀具。他犹豫了一秒钟,不知是该用汽车前翼板将这个警察猛撞一下,然后继续开出几英里后将车扔掉,带着四件行李,试着在没有镜子和洗脸池的情况下化装成詹森牧师呢,还是现在就停车。

这个警察帮他作了决定。阿尔法开始慢下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注意到豺狼。这个警察转过身,向着路的另一头张望。豺狼把车滑到路边看着他,静静地等着。

他听到从小镇远端传来警笛的尖啸。不管发生了什么,现在逃走都太迟了。一个由四辆雪铁龙和六辆黑色玛丽亚警车组成的车队开进了村子。那个交警跳到一边,挥臂敬礼。车队从停在那儿的阿尔法旁边疾驶而过,向豺狼来的方向冲去。透过装有铁丝网的车窗——法国人称之为“沙拉篮子”——他能看到成排戴着钢盔,膝盖上横放着冲锋枪的警察。

一眨眼的工夫,车队就过去了。骑警放下敬礼的胳膊,向豺狼懒洋洋地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现在可以走了。然后自己走向停在战争纪念碑旁的摩托车。蓝色阿尔法向西消失在街角的时候,他还在努力发动着摩托车的引擎。

下午四点五十分。他们抵达瑟夫旅馆。克劳德・勒贝尔在城镇另一头一英里外降落,乘警车驶达旅馆,在卡伦的陪伴下走上二楼。卡伦穿着雨衣,雨衣下面右臂上挎着一支MAT49型冲锋枪,食指放在打开的扳机上,子弹上了膛。镇上每个人都知道有事发生,只有店主还懵然不觉。旅馆已经被包围了五个小时,唯一让店主奇怪的是卖鳟鱼的鱼贩没来送他今天捕到的鲜鱼。

店主在他的办公室里忙着算账,前台服务员喊他,他才走了出来。勒贝尔听着他回答卡伦的问题。店主紧张地瞟着卡伦胳膊下夹着的那根形状古怪的玩意儿,耷拉着肩膀。

五分钟后,旅馆里布满了穿着制服的警察。他们盘问店员,搜查房间,四处走动。勒贝尔独自走了出去,来到路边,凝望着四周的群山。卡伦也走了过来。

“您认为他真的走了吗,头儿?”

勒贝尔点点头:“他的确已经走了,不是吗?”

“但他订了两天啊。您觉得这个店主和他是一伙的吗?”

“不。他和店员都没说谎。他今天早上改了主意,然后离开了。现在的问题是,他到什么鬼地方去了,他是否怀疑我们知道了他是谁?”

“但他怎么可能知道呢?他不可能知道的。肯定是巧合,肯定是这样。”

“我亲爱的卢西恩,希望如此吧。”

“我们现在唯一能继续追踪的,就只有汽车牌号了。”

“是的。这是我的失误。我们本该注意汽车的。到车上去,通知里昂地区警局,让所有警局、哨卡进入戒备状态,一级戒备。白色阿尔法罗密欧车,意大利产,车牌号是MI-61741。接近时要小心,相信驾车人持有武器,高度危险。你知道该怎么做。不过还有一件事,任何人都不许向媒体透露此事。命令内容包括:疑犯很可能不知道他已被怀疑,任何人如果让他从广播里听到或者从报刊上读到这个信息,我就扒了他的皮。这里的事我会让里昂的加亚尔警长接手。然后我们回巴黎去。”

差不多六点的时候,蓝色阿尔法静静驶入瓦朗斯市。七号公路,里昂到马赛的主干道,以及从巴黎通往科特达祖尔的高速公路上汽车洪流的轰鸣声响彻罗纳河两岸。阿尔法穿过南去的大路,过了桥,驶上朝西岸圣佩雷去的RN533号公路。桥下,宽广的河水在下午的阳光下仿佛隐约在燃烧。它不理睬那些向南匆匆而去的小小的钢铁昆虫,按照自己的步伐,惬意地翻滚着,奔向等待它的地中海。

豺狼刚驶过圣佩雷,夜幕便降临在他身后的峡谷。他驾着那辆小跑车越爬越高,进入了奥弗涅省的中央高原地区。经过勒皮后,道路越来越陡,山也越来越高,所有的城镇看起来都像是一个温泉浴场。在那里,涓涓的水流从断层的岩石里喷涌而出,吸引着城市里那些患有各种湿疹和痛风的人们,也让目光敏锐,热衷于做温泉洗浴生意的农民因此发了财。

过了布里尤德,阿利河河谷被抛在了身后,夜晚的空气中能闻到高原牧场更加灼热的气息和干草味。豺狼停下车,在伊苏瓦尔加满油,然后迅速穿过多尔山的赌城和布尔道尔温泉浴场。子夜时分,他抵达多尔多涅河源头附近。多尔多涅河从奥弗涅的群山中发源,向南向西流经六道水坝,在波尔多流入大西洋。

从布尔道尔开始,他取道RN89号公路,向克雷兹的于塞勒镇开去。

“你简直是个傻瓜,警长先生,一个傻瓜。他已经在你的掌握之中,而你却让他溜掉了。”圣克莱尔说这话时半站起身子,低头盯着光滑的红木桌另一头勒贝尔的头顶。警长正仔细看着他档案袋里的文件,仿佛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圣克莱尔这个人。

他认定,这是对付这位来自爱丽舍宫的傲慢上校的唯一方法;但圣克莱尔则不是很确定,这低着的脑袋是表示一种恰如其分的羞愧,还是傲慢的漠视。他更愿意相信是前者。他说完话,便坐回自己的位置。克劳德・勒贝尔抬起头看了看。

“如果你看一下你面前那份油印的报告,我亲爱的上校,你就会发现,我们并没有把他攥在手里,”勒贝尔温和地说,“里昂的这份报告说,一个名叫杜根的人前天晚上在加普一家旅馆登记入住。但这份报告直到今天十二点十五分才送达司法警察署。现在,我们知道,这个豺狼十一点零五分突然离开旅馆。不管是采取了什么措施,总之他已经领先于我们一个小时。

“此外,我不能接受你对这个国家警察部队效率的笼统责难。我要提醒你,总统就此事的命令是:秘密处理。因此,不可能警告所有乡村宪警有关一个叫杜根的人,因为这会让媒体开始骚动。杜根在瑟夫旅馆的登记卡是用常规方式按正常时间收缴的,并且按时送到了里昂地区总部。只有那里才知道,杜根是一个通缉犯。除非我们想在全国范围内发布通缉令,不然这种延迟是无法避免的。而那就超出我的权限范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