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密谋 6(第3/7页)

他写完给银行的指示时天已经黑了。卡松看完罗丹写给瑞士银行要求付款给豺狼的指示时表示反对。他争辩说,他们三个人共同答应过英国人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为他在巴黎设置一个联络点,随时向他提供法国总统最新的准确行踪,以及总统周边安全措施可能会发生的变化。这些情况很可能对杀手非常重要。卡松认为,在现阶段就把钱转给他,会鼓励他在时机没有成熟的情况下采取行动。虽然什么时间动手显然是由刺客自己选择,但是晚两天转钱并不会对刺杀造成什么本质的影响。因此,向刺客提供最新情报的问题,很可能是成败的关键,一旦失败就再无成功的可能了。

卡松今天早上也接到了他在巴黎的主要代表的邮件,他们已经成功地在戴高乐最亲近的一名随从身边安插了一名特工。还需要几天,这名特工才能不断得到有关总统的可靠情报,包括他人在哪里,出行意图,出现在公共场合的安排等等,这些都是机密消息。卡松希望罗丹可以缓两天,直到他可以在巴黎为杀手准备好一个电话号码,让他能够得到对他的行动可能很关键的情报。

罗丹对卡松的意见反复考虑了很久,最终认为卡松是正确的。但是,两个人都不知道豺狼的意图。事实上,向银行发送指示,以及随后给伦敦发信提供巴黎的电话号码,都不会对杀手的计划产生分毫的影响。在罗马的这些恐怖分子不知道,杀手已经选好了行动的时间,而且已经像钟表那样精确地在执行他的计划和意外防范措施了。

在罗马炎热的夜晚,科瓦尔斯基坐在屋顶上,他巨大的身躯隐在空调的阴影里,手里拿着点四五口径的科尔特枪。想着在马赛病床上的那个小女孩,想着她得的持续低烧的血液病。他非常担心。黎明时分,他想出一个主意。他想起一九六○年他最后一次见到约约时,这个前外籍军团的士兵告诉过他,他打算在公寓里装一部电话。

科瓦尔斯基收到信的那天早上,豺狼离开了布鲁塞尔的友谊酒店,乘出租车来到了古森住的那条街的拐角。早饭时,他用杜根的名字给军械师打了个电话,这是古森知道的名字,会面约在上午十一点。他十点三十分就到了那条街的街角,然后在马路尽头的小公园里的路边长椅上,花了半个小时,从报纸的后面观察这条街。

周围看起来很安静。十一点整,他出现在门口,古森让他进去,把他领到门厅尽头的小办公室里。豺狼进去后,古森小心地锁上前门,挂上保险链。英国人在办公室里转过身,面向军械师。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比利时人看起来有点窘迫。

“哦,是的,我想恐怕是的。”

杀手冷冷地注视着他,脸上毫无表情,眼睛眯起了一半,面色阴沉。

“你上次告诉我,如果我八月一号回来,那四号我就能把枪带回家了。”他说。

“完全正确,我向您保证,枪绝对没有问题,”比利时人说,“事实上枪已经做好了,坦率地说,我认为这是我最杰出的成品,一支非常漂亮的枪。是其他方面有问题,得重新做。我演示给您看。”

桌子上躺着一个扁平的匣子,大概两英尺长,十八英寸宽,四英寸厚。古森打开匣子,豺狼低头看着,匣子的盖子向后落在了桌上。

它看起来像个扁平的托盘,被精心分隔成各种形状的格子,每个格子的形状都与它要装的步枪的部件完全相符。

“这不是原来的匣子,您知道的,”古森解释道。“原来的匣子太长了,这个匣子是我自己做的。很合适。”

匣子十分精巧。上半部放的是枪管和枪后膛,全长不到十八英寸。豺狼把它取出来,端详着。枪管很轻,看起来更像冲锋枪的枪管。后膛里插着一根细长的枪栓。枪栓背面的末端有一个旋钮,和后膛一般大小,枪栓的其他部分就装在这里。

英国人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旋钮的末端,用力朝逆时针方向拧了一下,枪栓松动了,豺狼顺着螺纹转了几圈,把枪栓拉了出来,露出闪亮的弹仓和黑洞洞的枪筒后部。他把枪栓塞了回去,顺时针拧了几下,顺利地固定在了原位。

枪栓的尾部另加了一个钢制的圆盘,焊得天衣无缝。它有半英寸厚,周长不到一英寸。圆盘顶部有一个半月形的孔洞,枪栓后退时能够自由通过。圆盘反面的中间有一个直径半英寸的孔,里面刻有螺纹,可能是为了装螺丝用的。

“这是用来装枪托的。”比利时人轻轻地说。

豺狼注意到,后膛的底沿原本应该装着木枪托的地方,边缘有点轻微的凸起,原来的枪托已经被去掉了。除此以外,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原来用来固定木制枪托的两个螺丝用的孔洞被巧妙地填上了,还烤了蓝漆。他把枪掉转过来,查看底部。后膛的下面有一条很窄的开口,透过它可以看到枪栓的下部,这里装着击发子弹的撞针。原有的扳机超出钢制后膛表面的部分被锯掉了,剩余部分向着开口处延伸。

在剩下的扳机上焊了一块很小的球状金属,上面也有一个刻了螺纹的孔洞。古森没吭声,递给他一个小小的银色钢件,有一英寸长,呈一定弧度,一头刻有螺纹。豺狼把有螺纹的一头放到金属球的孔洞里,用食指和拇指迅速地拧着。拧紧后就是一个新扳机,从后膛的底部伸了出来。

在他身边的比利时人又从盘子里拿出一根细长的钢棒,钢棒的一头也刻有螺纹。

“这是组合式枪托的第一部分。”他说道。

刺客把钢棒螺纹的那头塞进后膛后面的那个洞,旋紧。从侧面看,钢棒从枪的后部伸出,成三十度角向下倾斜。在靠近步枪主体,离钢棒螺纹一端两英寸的地方,钢棒逐渐平直。在钢棒平直部分的中心处,和钢棒呈一定角度钻了一个眼儿,正对着后方。古森拿起第二根短一点的钢棒。

“上面的撑杆。”他说道。

这根也安好了。上面的那根和枪管间的夹角很小,两个钢棒都向后伸展,彼此分开,就像一个没有底边的锐角三角形的两边。古森把底边那根拿了过来。它是弧状的,五或六英寸长,包了一层厚厚的黑色皮革。这个肩托的两端各有一个小孔。

“这里不用拧,”军械师说,“把钢棒的两端按进这两个孔里就可以了。”

英国人把每根钢条的末端放进相应的小孔里,“啪”的一声摁好。有了扳机,加上一个完整的,由上下撑杆和底托构成的框架型枪托,现在这支枪从侧面看上去就正常得多了。豺狼把肩托靠在肩上,左手握住枪管底部,右手食指搭在扳机上,闭上左眼,右眼顺着枪管望去。他瞄向远处的墙,抠了一下扳机,后膛里轻轻地发出“喀哒”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