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塔尔米亚(第2/6页)

假如他还做出了其他事,她肯定会把他赶出去。他让自己的嘴离开了她的双唇,把她的头轻轻地转过来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就这样,他们在静谧的公寓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好几秒钟。

是她先脱开了身子。她走回沙发,坐下来,眼睛凝视着前方。她发现他跪倒在她的面前,把她的双手抓在了他的手中。

“你生我的气吗,爱迪丝?”

“你不应该那样。”她说。

“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我只是情不自禁。”

“我想你应该离开了。”

“爱迪丝,如果你生气了想惩罚我,那么你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不让我再次见到你。”

“嗯,我也不知道。”

“请说你还想再次见到我。”

“我想是吧。”

“如果你说不,我会中断学业回家去。如果你不肯见我,我就无法在维也纳生活下去了。”

“别傻了,你必须读书。”

“那么你会再次见我了?”

“好吧。”

五分钟之后,他走了。她熄灭电灯,换上她那条整整齐齐的睡裙,洗脸刷牙后就上床了。

黑暗中她躺在床上,缩起身体,双膝抵在胸部。两个小时后,她做出了已有多年没做的事情:她在黑暗中微笑了。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出现一个强烈的反对意见,但她并不介意。我有了一个男朋友,他年轻十岁,是一个学生。一个外国人,一个阿拉伯人,一个穆斯林,而我并不介意。

那天夜晚,在利雅得老机场路下面深深的地下室里,美国空军迪克・贝蒂上校在值夜班。

黑洞一刻也没停止过工作,一刻也没放松过工作,在空袭的初始几天里,它比以往更加努力、更加高效地工作着。

查尔斯・霍纳将军的空袭总体计划现在有点混乱,原因是安排去轰炸原定目标的几百架作战飞机,改为去打击飞毛腿导弹了。

每一位作战将军都会承认,尽管计划可以制订得极其精确,每一只螺丝和螺帽都考虑到了,但实际执行时是很不相同的。伊拉克火箭攻击以色列引起的危机,正在成为一个严重问题。特拉维夫在向华盛顿大喊大叫,而华盛顿在向利雅得大喊大叫。所有战机转而去追猎难以捉摸的移动式导弹发射架,是华盛顿为了以色列不致卷入战争而必须付出的代价,而且华盛顿的命令是不容争辩的。大家都能明白,如果以色列按捺不住从而参战的话,那对于现在脆弱的反伊多国同盟肯定是一场灾难。但问题还是相当令人头疼。

原定第三天要去空袭的目标,因为缺少飞机而推迟了,产生的影响如同多米诺骨牌。由此出现的另一个问题是,这样一来也许不能开展“轰炸效果评估”。但这种评估很重要,必须做。

“轰炸效果评估”工作之所以重要,是因为黑洞必须了解当天空袭的战果,即成功率是多少。如果在空袭任务命令上有一个大型的伊军指挥中心,雷达站或导弹发射架,那么必须及时打击。但这些目标是否已被摧毁?如是,那么程度如何?百分之十,百分之五十,还是成了一堆冒烟的废墟?如果简单地假定伊拉克基地已被消灭,第二天,深信不疑的盟军飞机会飞到那个基地上空去执行另一项任务。而假如敌军基地仍在运转,飞行员就会因此而送命。

因此,在每一天的空袭任务结束后,疲惫不堪的飞行员要确切地描述他们做了什么事,打中了什么,或者他们认为打中了什么。第二天,其他飞机要飞往那些目标的上空拍照。

这样,每天当空袭任务命令开始为期三天的准备时,任务清单必须包括对指定目标的第二次访问,如果只完成了一部分,那就要继续完成。

一月二十日是空袭的第四天,多国部队的空军还没有正式去攻击那些已被标示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制造工厂。他们仍在集中打击敌方的防空系统。

那天夜晚,贝蒂上校正在编制第二天的侦察拍照任务清单。这项工作的依据,是飞行员们向中队情报官汇报的战果。到午夜时,他差不多就可以完成了,早先制定的命令已经传给各中队了,他们在黎明时会去执行侦察拍照任务。

“还有这个,先生。”

说话的是美国海军的一位军士长,正站在他的身边。上校看了一眼那个目标。

“塔尔米亚?什么意思?”

“可是报告上是这么说的,先生。”

“那么塔尔米亚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在这里,先生。”

上校去看航拍地图。那个地点他完全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是雷达站?导弹发射场?空军基地?指挥中心?”

“不是,先生。是工业设施。”

上校已经累了。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还要继续工作到天亮。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还没开始攻击工业目标呀。但你还是把清单给我吧。”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清单。这上面包括了盟军已知的专门生产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每一座工业设施,包括已知的生产炮弹、炸药、军车、大炮部件和坦克备件的兵工厂。

列在清单上第一类的有喀姆、沙喀特、图韦塔、法鲁贾赫、希拉赫、阿迪尔和富拉特。这位上校不会知道清单上漏掉了拉沙迪亚,伊拉克人在那里安装了进一步加工已炼制铀的第二套气体离心器串联。这个问题还骗过了英国美杜莎委员会的专家们。这座工厂后来被联合国的核检查组发现了,它并没有建在地下,而是伪装成一家纯净水灌装企业。

贝蒂上校也不会知道富拉特,埋在地下的第一个铀串联的地点,也就是德国人斯戴姆勒访问过的地方,“靠近图韦塔的某个地方”,其确切位置是由耶利哥透露出来的。

“我找不到塔尔米亚。”上校咕哝着说。

“不,先生,这里没有。”军士长说。

“给我坐标方格图。”

不能指望军事分析员记住成百上千个令人迷惑的阿拉伯地名,因此,所有的目标都用全球定位仪标上了坐标方格,并用十二位数字来表示,每个目标的方位都准确到五十码乘五十码的方块之中。

唐・沃克轰炸塔尔米亚的那座巨型工厂时,他记下了它的坐标方格,因此也被记入了汇报材料里。“这里也没有。”上校不满地抱怨,“该死,这里不是目标。是谁去炸的?”

“驻扎在阿尔卡兹的336中队的某一个飞行员。他错过了前面两个预定的目标,不是他自己的过错。我猜想,他大概不想让飞机挂满炸弹回家着陆。”

“自作聪明的笨蛋。”上校咕哝了一声,“好吧,对那个地方进行‘轰炸效果评估’。但不作为重点。别为它浪费胶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