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 诈(第4/6页)

走到银行门口时,他就没有勇气了。他不能面对银行经理提出这种奇怪而又说不清楚的要求。那等于是说:“我被敲诈了,我要贷款一千英镑。”而且,在给了第一次的一千英镑后,他们就不会再来索取了吗?把他榨干后再寄还照片?这很有可能。但不管怎么说,他不能在家门口的银行贷款。只有先回伦敦了,他勉强作出这个决定,毕竟他还是一个诚实的正人君子。因此,他坐上十点三十一分的火车。

他来到伦敦,但现在去办公室显得太早,于是为了打发时间,他决定去购物。由于生性谨慎,他不能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在口袋里揣上一千英镑,这不自然。所以,他到一个商场的办公用品柜台买了一个带锁的铁皮小钱箱。在其他商店里,他买了一磅糖粉(他解释说给妻子做生日蛋糕用)、玫瑰花用的一罐化肥、厨房里抓耗子用的捕鼠夹子、楼梯下配电箱里用的一些保险丝、手电筒用的两节电池、修理水壶用的一把电烙铁,以及遵纪守法的普通家庭会需要的一些其他无害的用品。

下午两点钟,他到了办公室,向部门领导报告说自己现在感觉好多了,然后便埋头于公司的账务工作。幸好塞缪尔・纳特金先生根本就没想过要从公司的账目上非法挪用钱款。

晚上八点钟,他又与莱蒂斯一起坐在电视机前,这时候,门厅里的电话响了。当他去接听时,耳边响起的又是那个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搞到钱了吗?纳特金先生?”那人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个……搞到了,”纳特金说,不等那人开口,他接着说,“听着,你干嘛不把底片寄来,这样我们可以把整件事情作个了断?”

电话里一阵沉寂,好像线路另一头的那个人愣住了。

“你疯了吗?”那个含糊不清的声音终于说话了。

“没有,”纳特金认真地说,“我没疯,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如果你再这样闹下去,会有人痛苦的。”

“你给我听着,你这个疯子,”那声音恼火地说,“你必须按该死的指示去做,不然的话,我就把照片寄给你的老婆和老板,让你去见鬼。”

纳特金先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他说,“你说吧。”

“明天吃中饭的时候,坐出租车到艾伯特桥大街。拐入巴特西公园,沿着西车道背河走,半路上左转进入中央车道,一直朝前走。走到一半时,会看到那里有两把长椅,这个季节那里不会有人。用棕色纸包好包裹,放到第一把长椅下面,然后继续前行,从另一边走出公园。明白了吗?”

“明白了。”纳特金先生说。

“好,”那声音说,“最后一点,你一进入公园,就会有人监视你,你放包裹的时候也会有人监视。别以为警察能帮你,我们知道你的长相,但你不认识我。如果有一丝麻烦的迹象,或者有警察监视,我们就开溜。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是不是,纳特金?”

“是的。”纳特金先生有气无力地说。

“好,嗯,那你就按吩咐去做吧,别犯错误。”

然后那人就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塞缪尔・纳特金对老婆说要去房子侧面的车库。他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第二天,塞缪尔・纳特金严格按照指令行事。他沿着公园西侧的西车道走,刚要拐进中央车道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他。那人在几步之外,骑在一辆摩托车上,在看地图,他戴着头盔、风镜,脸上还蒙着一条围巾。他透过围巾叫道:“喂,朋友,能帮个忙吗?”

纳特金先生停住了脚步。他是一个有礼貌的人,他走到两码外街沿石边的摩托车那里,弯腰去看地图。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咝咝响了起来:“我要拿走那个包裹,纳特金。”

他感觉到包裹从手里被夺走,听到引擎发动起来的轰鸣声,看到包裹被扔进摩托车把手前面的车篮中。一眨眼的工夫,摩托车就开走,汇入了中午艾伯特桥大街的车流中。这件事在几秒之内就结束了。那人动作敏捷,迅速逃离,即使有警察监视,也不大可能抓住他。纳特金悲伤地摇摇头,朝市区的办公室走回去。

那个关于外号和名字的理论,在刑事调查处斯迈利侦缉警长的身上一点也不符合[4]。一周以后,当他来找纳特金先生时,他那长长的马脸和忧郁的棕色眼睛看上去很阴沉。在黑暗的冬夜,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大衣站在门口,活像一个送葬者。

“纳特金先生?”

“是的。”

“塞缪尔・纳特金先生?”

“是的……呃,是的,是我。”

“我是斯迈利警长,先生。能与你说几句话吗?”他掏出了警官证。纳特金点头表示认可,说:“进来吧。”

斯迈利警长有点不太自在。

“这个……我要讨论的事情,纳特金先生,有点私密的性质,也许还有点尴尬。”他说。

“天哪,”纳特金说,“没必要尴尬的,警长。”

斯迈利凝视着他,“没必要……?”

“哎哟,没必要的。肯定是警察舞会的一些票子,我们网球俱乐部一直会派发。作为本年度的秘书,我是想……”

斯迈利重重咽了一下口水,“恐怕不是警察舞会的事情,先生。我是来开展一项调查的。”

“嗯,那还是没有必要尴尬的。”纳特金先生说。

斯迈利下颚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我考虑的是你会尴尬,先生,不是我,”他耐心地说,“你夫人在家吗,先生?”

“哦,在家的,但她上床了。她总是很早休息,她身体欠佳……”

恰好这个时候,一个暴躁的声音从楼上飘到门厅里。“是谁呀,塞缪尔?”

“一位先生,警方的,亲爱的。”

“警方?”

“别操心,亲爱的,”塞缪尔・纳特金喊了回去,“呃……只是最近与警察运动俱乐部的网球锦标赛的事情。”

斯迈利警长对他的遁词点头表示赞同,跟在纳特金后面走进客厅。

“现在,你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了,为什么会使我尴尬?”纳特金关上了门。

“几天前,”斯迈利警长开始说,“我们伦敦警察厅同事去了伦敦西区的一套公寓。在实施搜查时,他们碰巧在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发现了一系列信封。”

塞缪尔颇感兴趣地盯着他。

“总共大约有三十个信封,每个里面都有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一个男人的名字——都是不同的人——以及家庭住址,有的还有工作地址。信封里面还装有十几张照相底片,拍摄的都是男人的照片,通常是年长男士在与一个女人胡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