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日子(第4/5页)

“九千瓶,每瓶四英镑,”他说,“那就是三万六千英镑,对不对?”

“三万五,”北方人嘟哝着说,“我喜欢整数。”

墨菲没有争论。他清楚地知道,与这人争论是不明智的。无论如何,他还是满意的。给每位弟兄发三千英镑,扣去支出后,他还能净得两万多。“成交。”他说。

另一个北方人在破窗户那边出现,对自己的老板说了句话。

“你最好来看看。”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然后他就走了。大个子“啪”的一声合上箱盖,抓起箱子的提手,拉开门迈步跟了过去。谷仓里,四个北爱尔兰人,还有基奥、布雷迪和布兰登,都围在卡车敞着的车门周围。六只电筒照亮了车厢里面。他们看到的不是整齐码放、印着世界驰名的白兰地制造商名字的木箱,而是别的货物。

里面堆放着一排排塑料编织袋,每只袋子上面都印着一个有名的园艺商的名字,下方印着“玫瑰花肥料”的字样。来自北方的男人瞪着那堆货物,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责问道。

墨菲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惊得合不拢嘴。“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嘶哑,“我发誓我不知道。”

他说的是实话。他的消息绝对不会搞错,毕竟花了不少钱。他得到了正确的船名和货车信息。他也知道当天下午抵达的“圣帕特里克”号上只有一辆这样的卡车。

“司机呢?”大个子咆哮起来。

“在里面。”墨菲说。

“去问问他。”大个子说。墨菲在前面带路。倒霉的利亚姆・克拉克还像一只鸡似的被绑着扔在袋子上。

“你装的是什么货物?”大个子劈头盖脑地问道。

克拉克愤怒地在胶布后面咕哝着。大个子朝一个随从点了点头,那人走上前去,一把从克拉克嘴上扯下医用胶布。司机眼睛上还蒙着一条胶布。

“我说你装的到底是什么货物。”大个子重复着,克拉克咽了一下唾沫。

“玫瑰花肥料,”他说,“运单上写着呢。”

大个子用手电照了照从墨菲那里拿过来的那叠单证,然后把运单伸到墨菲鼻子底下。

“这个你没看过吗,白痴?”他问道。

墨菲把火气发泄到司机身上。“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怒道。

虽然克拉克看不见是谁在呵斥,但狂怒使他勇气陡增。“因为我嘴上贴着该死的胶布,这就是为什么。”他吼了回去。

“这倒是真的,墨菲。”布兰登实事求是地说。

“闭嘴。”墨菲几近绝望,他逐渐靠向克拉克。“白兰地会不会在下面?”他问。

克拉克看起来明显不知情。“白兰地?”他重复着,“为什么会有白兰地?比利时又不出产白兰地。”

“比利时?”墨菲咆哮着,“你难道不是从法国的科涅克驾车到勒阿弗尔的吗!”

“我这辈子都没去过科涅克,”克拉克大喊,“我拉了一车玫瑰花肥料,是泥炭藓和干牛粪做的。我们从爱尔兰出口到比利时,我上周运的货。买方在安特卫普开包验货后认为不合格,不肯收货,于是都柏林的老板要我把货拉回来。我在安特卫普花了三天时间才把单据理清楚。没错,都在运单上写着。”

来自北方的男人一直在用电筒查看手里的单据,确认克拉克的说法。他厌恶地哼了一声,把单据扔到地上。

“跟我来。”他边对墨菲说着,边率先朝外走去。墨菲跟了上去,争辩自己并不知情。

大个子在黑漆漆的院子里打断墨菲的辩解。他放下手提箱,转过身来抓住墨菲的风衣前襟,一把将他提起来摔进谷仓内。

“听着,你这个天主教的杂碎。”大个子骂道。

墨菲先前不知道自己在与北爱尔兰哪一拨不法商人做生意,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你,”大个子低沉的耳语使墨菲感到浑身冰冷,“真是不折不扣地劫持了一车狗屎,还白白浪费了我和我弟兄们的钱和时间……”

“我向你发誓……”墨菲声音嘶哑,感到喘不过气来,“看在老天爷的份上……一定是下一艘船,明天下午两点钟抵达。我可以重新开始……”

“别费心了,”大个子低声说,“生意吹了。你给我听好,如果以后再跟我耍这样的花招,我就让两个兄弟过来敲断你的腿。记住了吗?”

天哪,墨菲心里想,这些北方佬是一群野兽,只知道讨好英国人。他心知,要保命的话,这些话是不能说的,于是点了点头。五分钟后,北方人和四辆空车都开走了。

在农舍里,墨菲和几个沮丧的同伙借着手电光喝干了那壶威士忌。

“现在怎么办?”布雷迪问道。

“这样,”墨菲说,“我们清除证据。除了我自己,大家都没捞着,但也没亏。”

“那我们之前说好的三千英镑呢?”基奥问。

墨菲想了想。在北爱尔兰人的恐吓之后,他可不想再受到自己人的威胁。

“弟兄们,只能每人一千五,”他说,“但你们得等一阵子,等我弄到钱。为了这次行动,我已经赔了老本。”

即使不满意,他们也平静多了。

“布兰登,你,布雷迪,还有基奥,把这里打扫干净。每一处刮擦痕迹、脚印和泥里的车辙,全都清除掉。做完这一切之后,驾驶那辆轿车把司机扔到南方的路边,扔掉他的鞋子,嘴巴、眼睛和手腕的胶布继续贴着,这样他就是报警,也得花些时间。然后转向北方,开回家去。

“我说话算数,基奥,我开着卡车把它扔到去基普尔的山丘上,然后我步行下山,在返回都柏林的大路上说不定可以搭一辆顺风车。同意吗?”

他们都同意了,也别无选择。那些北方佬已经砸烂了拖车后部的铁锁,所以这帮人不得不四处找来木条以便把两扇车门的锁扣扣住。随后,他们把装着让人失望的货物的车厢门关上。墨菲驾驶着这辆大货车轰隆隆地从农场出来,返回到那条土路上,继而左转朝朱斯树林和威克洛山区驶去。

此时刚过九点三十分,墨菲在经过朗德伍德公路边上的树林时,遇上一辆拖拉机。一般说来,这么晚的时候农民是不会开着拖拉机出来的,而且这辆拖拉机一只大灯不亮,另一只则沾满了泥,后面的挂车上还装着十吨干草捆。但这个农民就开着这样一辆拖拉机在黑夜里外出了。

当墨菲看到拖挂货车迎面而来的庞大身影时,他正在两道石墙之间疾驰。他立即踩下急刹车。

拖挂货车虽然能够比同等长度的固定结构卡车更灵活地转弯,但刹车时却很危险。如果起拖曳作用的车头与载货的拖车不在一条直线上,它们就会呈V字形弯折。笨重的拖车会把车头挤到旁边打滑。墨菲的货车就发生了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