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慕尼黑的一间公寓 7(第2/3页)

卡萨格兰德已经听过无数次这种布道内容了。他任由自己的思绪到处游荡。他突然想到慕尼黑那边的情况,想到了那个名叫兰多的以色列人。他感觉到麻烦正在一步步逼近,兰多对于教会,对于那位盟友来说,似乎是个不祥的人物。他需要红衣主教的保佑以及罗伯托·普奇的钱来解决这一切问题。

红衣主教吟诵着:“Hic est enim calix sanguinis mei.”又翻译道,“圣杯中盛装着我的血液、永恒的圣约书,还有信仰的秘密。为了扫除你们的罪孽,这些应该与你们分享。”

卡萨格兰德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弥撒曲上。五分钟后,祝圣礼完毕,他站起身来,排队站在罗伯托·普奇身后,朝圣坛走去。前面一位金融家领到了他的那份圣礼。接着,卡萨格兰德走上前去。

枢机卿马科·布林迪西红衣主教高举着圣杯,直视着卡萨格兰德的眼睛,用拉丁文说道:“愿我们耶稣基督伟大主的身体能够让您的灵魂得到永生。”

卡洛·卡萨格兰德小声说道:“阿门。”

这种场合是不准谈论生意或是工作方面的事情的。豪华自助午宴开始了,食品摆在宽大的走廊里,走廊的楼梯上吊着漂亮的挂饰。此时的卡萨格兰德心思正在别处,根本没有胃口。在和“红色旅”对抗的那段漫长时间里,他时常得躲在地堡或是军人的营房中,身旁围着一些吵闹的军官。打那以后,即便是在梵蒂冈,他还是一直不能适应这种豪华安逸的生活,他也不能像今天到场的其他客人一样充分享受罗伯托·普奇的这顿盛宴。

他为自己选了一条熏制的鲑鱼,放进盘子里。布林迪西红衣主教娴熟地操控着仪式的各个程序。布林迪西是梵蒂冈的终身官员,不过他不喜欢玩元老院内部那些来来回回的逻辑推理游戏,也不愿意加入那些尔虞我诈的讨论工作。这位红衣主教是个行动派人士,主持仪式风格有些在会议室开会的韵味。卡萨格兰德心想,如果他当初没有成为一名教士,那么他现在很有可能是罗伯托·普奇最强有力的对手。

今天列席的各位都觉得,民主式的管理既杂乱无章,又效率低下,而且罗马天主教教会本身,以及那个盟友组织也没有想过要实行民主。所以布林迪西被委以重任,手握重权,并且直到死的那一刻,他也能一直使用这种权力。到场的每名协会成员都身担负责人职务。回去以后,他们每个人都会再举行一次类似的宴会来招待自己的手下。这样一来,布林迪西的命令就会传达到组织的每个角落。协会的管理方式中,没有任何创新和个性可言。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

卡萨格兰德从来不在这些负责管事的小人物面前提及自己的工作。他只和高层管理人员说,像今天这种场合,他就得在会议中间暂停休息的时候,到加拉蒂纳别墅那宽阔而带有台阶式建筑的花园中,找布林迪西、普奇两个人说话了。布林迪西昂首阔步地走在中间,两手手指交叉着放在肚子上,卡萨格兰德在他左边,普奇在右边。在协会中,他们三个是最有实力的领导者:布林迪西是精神上的领导者,普奇是经济上的领袖,卡萨格兰德则是安全和情报方面的总管。协会中的其他成员私下里讨论说,他们简直就是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组合。

其实协会本身并没有设置情报部门。卡萨格兰德只对梵蒂冈警务人员、忠实于他的瑞士近卫队以及协会中很少一部分核心人员负责。他那传奇般的身份在意大利警局以及情报部门都很吃得开,甚至还可以自由使用这些部门的情报资源。再有,他早就建立了一张全球特工和各大官员的情报安全网,甚至还包括美国FBI的一位高级官员,网中的所有人都随时听候他的调遣。那位叫作阿克塞尔·韦斯的慕尼黑警探就是卡萨格兰德情报网中的一员,此外,他还拉拢了以天主教为主要信仰的巴伐利亚地区的内政部长。当初就是在他的建议下,韦斯才被派去插手斯特恩这个案子的。他早就把一些敏感的现场佐证从那位历史学家的公寓中除掉了,然后一步步地引导着警方的调查方向。斯特恩的被害和新纳粹分子有关,这个结论是卡萨格兰德想要警方得出的。现在,居然冒出了一个名叫兰多的以色列人,他很担心慕尼黑那边的问题会暴露。所以他就在加拉蒂纳别墅的花园中和布林迪西红衣主教、罗伯托·普奇说出了他的忧愁。

普奇用他那沙哑的声音说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卡萨格兰德心想,是啊,杀掉他,普奇式的做法。卡萨格兰德已经记不清这位阴险的金融家身上到底背有多少条人命了。他小心翼翼地措辞,不想公然和普奇针锋相对。想当初,有人因为向普奇的女儿抛了个媚眼,就招来了杀身之祸。说起来,普奇杀人的手法比“红色旅”那些轻狂的青年信徒更为阴险巧妙。

卡萨格兰德斟酌好语言,然后用谦逊的口吻说:“我们早就预料到处理掉本杰明·斯特恩会造成很大的风险,但他手里的东西让我们不得不这样做。从那个兰多的举动来看,以色列情报局不相信他们这位曾经的探员是被新纳粹分子所杀。”

普奇打断他说:“说来说去还不是回到我刚才给你的建议,为什么不杀掉他?”

“我说的可不是意大利情报局,普奇,我说的是以色列情报局。作为安全部门的主管人员,保护协会是我的责任。在我看来,和以色列情报局公开对战这种做法大错特错。他们也有自己的杀手,能在罗马的大街上把人杀掉后逃之夭夭,而且不留任何蛛丝马迹。”卡萨格兰德隔着中间的红衣主教看着普奇,接着说,“他们的杀手甚至可以进入这座教堂,普奇。”

布林迪西红衣主教在中间充当调解人的身份,说道:“那么,卡洛,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当然是小心为妙。如果那个兰多真的是以色列情报局的人,那么我们可以让欧洲情报局里的朋友给他点厉害瞧瞧。而且,我们还要让他毫无线索可寻。”卡萨格兰德停了一下,“恐怕,我们的工作还没有做完。从斯特恩教授公寓把材料拿回来之后,我研究了一下,结论是,他还有个同伙,而且这个同伙过去曾经给我们制造过麻烦。”红衣主教的脸上泛起一阵不悦,就像一块小石头突然打破了清晨水面的平静一样。不过这种表情很快就消失了。“那么,卡洛,其他方面你还调查到了什么?你查到是谁最先把文件泄露给斯特恩的吗?”

卡萨格兰德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慕尼黑公寓把那些资料带出来以后,他花了多少时间去寻找线索?从笔记本到电脑里存着的资料,再到住址名册,卡萨格兰德找遍了所有的东西,就是想弄明白给斯特恩教授提供信息的人的身份。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教授把自己和他人的联络行迹隐藏得非常好,好像所有资料都是幽灵给他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