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人名堂 18(第2/2页)

“何以如此?”

“我有理由怀疑。在战后不久,梵蒂冈有可能协助过被通缉的党卫军战犯埃瑞克·拉德克,帮助他逃离了欧洲。”

多纳蒂停止了咀嚼,他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小心你的用词,做假设也要谨慎,我的朋友。这位拉德克或许大有可能在罗马接受了什么人的帮助,不过绝不是梵蒂冈。”

“我们认为那人就是德国神学院的胡德尔主教。”

多纳蒂紧绷的脸松弛下来:“不幸的是,这位优秀的主教的确帮助过一些纳粹逃犯,无须否认。你根据什么认为他帮助过这位拉德克呢?”

“根据合理的猜想。拉德克是位奥地利天主教徒,胡德尔是德国在罗马的神学院院长,又是德国-奥地利社区的听告解神父。如果拉德克来到罗马寻求帮助,那么他首先会去找胡德尔主教,这应该是顺理成章的推想。”

多纳蒂点头赞同:“我没什么可辩驳的。胡德尔主教热衷于庇护他的同胞,他认为,盟军胜利者的复仇心理会对这些人构成迫害,他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使他们免受迫害。但这也不意味着他知道埃瑞克·拉德克是一名战犯。他怎么可能知道呢?战后的意大利有数以百万计无处安身的人蜂拥进来,人人都在寻求救护。如果拉德克找到胡德尔,向他编一段悲惨的故事,很可能就会得到一处避难所和其他帮助。”

“像拉德克这种人,胡德尔不该问问他为什么要逃亡吗?”

“也许他应该,不过如果你认为拉德克会老实回答,那你也太幼稚了。他肯定说了谎,胡德尔主教也不会有任何依据分辨他的谎言。”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成了逃犯,路易吉,而且大屠杀也不是什么秘密。胡德尔主教应该清楚他是在协助一名战犯逃脱法律的制裁。”

多纳蒂等着侍者上完了菜,这才回答道:“你必须明白的是,当时有许多组织和个人都帮助过难民,教会内的教会外的,胡德尔不是唯一的一个。”

“他的行动经费又是从何而来的?”

“他自称全部来自神学院的账户。”

“你就相信这话了?胡德尔每支持一个党卫军,都得为他支出零用钱、去码头的路费、签证,还要为他在新的国家的新生活做好铺垫,更不用说为他们在罗马提供避难所需要的费用。据信胡德尔曾以同样的方式帮助过数以百计的党卫军。那可是一大笔钱,路易吉一一数十万计的美元啊。我很难相信神学院会储备这么大一笔压库钱。”

“于是你就认定他接受了某些人的资助?”多纳蒂一边说,一边娴熟地将意粉卷上他的餐叉,“这些人就有可能是一一比如,教皇?”

“这钱一定是有来头的。”

多纳蒂放下餐叉,深思着交叉起双手:“有证据显示,胡德尔主教的确接受过梵蒂冈的资金,用于他救助难民的工作。”

“他们不是难民,路易吉,最起码不全是。他们当中有许多人犯下了令人发指的罪行。你不是在告诉我,教皇完全不知道胡德尔在帮助通缉犯逃脱法网吧?”

“咱们这样说吧,根据现存的书面记录和幸存者见证录,要证明这样的指控是非常难的。”

“我不知道你还研究过教会法规,路易吉,”加百列重复了他的问题,慢慢地,一字一顿地强调了重点词句,“教皇知不知道,胡德尔当时正在帮助战争罪犯逃脱法网?”

“教皇阁下反对纽伦堡审判,因为他认为他们的作用只能是更加削弱德国,并且助长共产主义。他还认为盟军是在寻求报复而不是伸张正义。教皇阁下完全有可能知道胡德尔主教在帮助纳粹,并且也同意他这么做。但要想证明这个论点,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想我是没有胃口了。”

多纳蒂自己的叉子插进了加百列的意粉:“那么这位拉德克先生据说是干了些什么勾当呢?”

加百列简要地叙说了埃瑞克·拉德克少校在党卫军的所作所为。他从拉德克在阿道夫·艾希曼的犹太移民署供职说起,一直讲到他在1005行动中发布的命令。等加百列讲完了,多纳蒂也没了胃口。

“他们难道真的相信,这么滔天的罪行,这么多的证据,还能够藏得住?”

“我不能确定他们是否相信,但是他们很大程度上是做到了。因为有了埃瑞克·拉德克这样的人,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在大浩劫中究竟有多少人殒命。”

多纳蒂凝视着他的葡萄酒:“对于胡德尔主教支持拉德克的事情,你具体需要了解哪些方面?”

“咱们可以假定拉德克需要一本护照。为此,胡德尔想必要求助于国际红十字组织。我想知道那本护照上使用的名字。拉德克还需要一个目的地。所以他得有一张签证。”加百列顿了一顿,“我知道这是很久以前了,不过胡德尔主教会保留记录的,对不对?”

多纳蒂慢慢点点头:“胡德尔主教的私人文件存放在神学院的档案馆里。想必你也能预料得到,它们都是密封的。”

“如果全罗马有什么人为它们解封,那就是你了,路易吉。”

“我们不可能闯进神学院,索取主教的文件。目前的神学院院长是西奥多·德雷克斯勒主教,他可不是个笨蛋。我们需要一个借口一一用你们的行话说,就是编一个圆满的封面故事。”

“故事我们有。”

“愿闻其详。”

“历史委员会。”

“你是建议我们对院长说,委员会要调阅胡德尔的文件?”

“一点不错。”

“他们要是拒绝呢?”

“那我们就用一个大来头来压他。”

“你要扮演什么人?”

加百列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塑封的身份卡,卡上还配了照片。

“塞缪尔·鲁宾斯坦,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比较宗教学教授。”多纳蒂将卡片递还给加百列,摇头道,“西奥多·德雷克斯勒是位聪明过人的神学家。他会同你展开讨论的——也许会和你谈谈西方世界两大古老宗教的共同根源。我敢肯定你会露马脚的,到那时主教会一眼看穿你的把戏。”

“避免这个结局,恰是你要做的工作。”

“你高估了我的能力,加百列。”

“给他打电话,路易吉。我需要看到胡德尔主教的档案。”

“我会的。不过,首先,我有个问题:为什么?”

听罢了加百列的回答,多纳蒂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预存号码,并请对方转接圣玛利亚灵魂之母堂的神学院。

[1]第二次梵蒂冈大公会议于1962年10月11日召开,以“发扬圣道、整顿教化、革新纪律”为目标,是距今最近召开的一次大公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