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5页)

尽管茱莉亚工作繁忙,时常睡眠不足,但她还是起身准备了早餐,就放在二楼起居室外阳台的铁桌上。培根、蛋、新鲜的柳橙汁和煎饼,全都在他沉睡时被悄悄地从厨房端到阳台。

他们只穿着内衣和T恤坐在阳台吃早餐,太阳也开始爬上夏日早晨的天空。

“我们今晚要跟莫勒斯一家在瓦哈拉餐厅吃晚餐。”茱莉亚说。

尼克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抬头看她。“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要待在家里了。”

“他们没有那么可怕啦!”茱莉亚露出和缓的笑容,“我真的很喜欢法兰,况且,汤姆也没那么糟啊!”

“他只在乎他自己。”尼克吃完自己盘中的食物,把空盘子放到托盘上。茱莉亚拿起其他的盘子摞在他的盘子上。

“我以为我们要一起安排晚上的节目,而不是为对方做安排。”尼克说。

“尼克,”茱莉亚沉下脸,“我们根本就订不到九点以前的位子。”随后,她走进屋里,留尼克一人兀自站在原地。

十五分钟后,他穿上自己最喜爱的李维斯牛仔裤和POLO衫回到卧室,茱莉亚已经换好衣服,正要走向门口。她已经从性感的妻子变成身着黑裙、脚踏纽约时尚名牌设计鞋、穿着丝质白衬衫的上班族。她拿起皮包挂到肩上,回头看他。

“我觉得我们应该取消这次晚餐,”尼克平静地说,嗓音近乎恳求,“我真的只想待在家里。”

“你就当是陪我去好了,”茱莉亚边说边走到门口,“搞不好会很愉快。”

“我不想去。”

“九点钟。”她的口气开始不高兴。她一面说一面走到门外,“我上班要迟到了。”

“我知道了!”尼克有点生气,他的声音在屋子里回绕一圈,又传到门厅来。她则在十秒钟后重重地关上后门作为回应,那砰的一声撼动了整个屋子。

这是他们几个月来首次以这么恶劣的情绪分别。通常应该用充满希望和乐观的心情开始这一天,然后才被磨人又艰苦的工作拉进深渊才对。

他发完脾气马上就后悔了,早上分别时不该为晚餐这种小事吵架。但他想,反正永远都有明天,还有另一个周末等着他们。他试着打她的手机,却没人接,不过这也还算正常。

※※※

审讯室的灯光闪烁不定,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又忽明忽暗,过了一会儿苍白暗淡的灯光才稳定下来。

“抱歉,”丹斯说,“工人已经修了九个小时,电灯之前还是好的。”

他坐到椅子上歪着头问:“你喜欢洋基队还是大都会队?”

尼克只是呆望着他,稍显惊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他竟然还问得出这种问题?

“杰特在第九局下半场打了个大满贯全垒打,以六比五赢了红袜。”丹斯看尼克不大感兴趣的样子,摇了摇头,手插进口袋。

另一个男人走进来,没有开口说话。他把椅子往后倒向墙壁,拨开几绺凌乱的头发。罗伯特·夏诺长着一副标准的倒霉相,肌肉发达的体格挤在小了两号的短袖上衣里,使他的手臂和胸膛格外突出;往后梳的黑发说明了他是爱尔兰人,他下巴处有道疤,灰蓝色的眼中充满怒气和责难。夏诺手里转动着老式的警棍,把它当成迷你球棒似的挥来挥去,宛如20世纪50年代的纽约巡警。尼克不禁想,这个家伙铁定已经认定他有罪。

丹斯从口袋中拿出一台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119专线。”一个女人的声音轻快地响起。

“我是茱莉亚·昆恩,”茱莉亚低语着,“这里是拜瑞丘汤森巷五号。请你们快点来,我丈夫和……”

电话突然断掉。“喂?”总机小姐问,“喂?女士?”

※※※

尼克保持沉默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益,而是怕一开口就会精神崩溃。他很清楚六点四十二分时自己人在哪里,他在书房里工作,除了到厨房拿几罐可乐和奥利奥巧克力饼干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书房里。

枪声吓了他一大跳,他的听觉突然变得敏锐起来。他只迟疑了一下,便猛然从椅子上跳起,冲过客厅和厨房来到衣帽间,发现通往车库的后门大开着。

他不明白茱莉亚为什么又忘了关门,但他看到茱莉亚平常挂在挂衣钩上的皮包掉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他蹲下去想把皮包捡起来时,才发现有血从白色的护墙板滴落,他的目光循着血滴往下移,看到她的黑裙子、她的长腿,还有一只穿着托利·伯奇牌黄色鞋子的脚从后楼梯旁露出来,她的脸庞和身体都被楼梯遮住。

他坐倒在地,肺里的空气像被全部吐光一般。他的心仿佛在瞬间死去,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到他最好的朋友泪流满面地站在面前。他放开茱莉亚的腿站起来,马库斯的手抓着他的肩膀,阻止他过去看茱莉亚的上半身。马库斯体重两百磅,有一身强健的肌肉,他死命地抓住尼克,不让他看到那幕会纠缠他一辈子的骇人景象。

尼克使劲挣脱好友的钳制,想靠近妻子。最后,他发出痛苦的叫喊,哀号充斥整个房间,化成无声的泪水,宛如世界垮落般发出虚无的呐喊。

他们在隔壁的马库斯家等警察,静静坐在前廊的阶梯上,一个多钟头后才听到警笛声悠悠响起,像在宣布有不幸的事件发生在这个社区。那警笛声让尼克永生难忘,那代表着他痛失爱妻,莫名遭到指控,同时也是一场令人难以想象的噩梦的序曲。

※※※

灰发男子又探头进来。“他的律师到了。”

“速度还真快。”丹斯说。

“只要有钱就不用苦苦等候。”夏诺说。这是他首次开口。他把椅子往前翻,站了起来,朝门走去时还朝尼克迅速一瞥。

“我们快走吧。”那名灰发男子挥挥手催促两名警探出去,门砰的一声关上,但不到三十秒又被打开。尼克的心跳甚至没有时间放慢。

那名男子走进来的模样似乎是把这里当成他自己的房间。他身材高大,衣着体面,充满智慧和沉稳的气质,他驱走了些许尼克在过去几个小时中经历的惊恐气氛。这人的发色很深,有斑驳的灰发穿插其中,鬓角有两抹醒目的银亮发丝;他的双目锐利专注,炯炯有神;他的脸庞布满风霜,眼角和额头古铜色的皮肤刻着细纹。他穿着双排扣的蓝色外套,熨烫齐整的亚麻长裤,黄色的丝绸领带映衬着浅蓝色的衬衫,无不显示着这名男子的修养和品位。

“他们把你大部分的东西都拿走了吧?”男子操着浓重的欧洲腔问,拉开一张铁椅在尼克对面坐下来。

尼克盯着他看,眼中充满疑惑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