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出现玄关入口的吉川政子与江南模糊的想象截然不同,是位穿着高尚碎花和服,举止拘谨稳重的善良女人。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江南总以为那种为了畸恋连杀四人后下落不明的男人之妻,应该是个不易亲近的女人。

实际年龄可能在四十上下,不知是否操劳的缘故,政子的脸显得苍老而憔悴。

“我是今早打过电话的岛田,很抱歉冒昧来访。”岛田开口时,这位园丁妻子客气地打着招呼。

“听说你是红次郎先生的朋友——大老远来,辛苦了……”“阿红——不,你认识中村红次郎?”

“是的,先生很照顾我。我和吉川结婚之前,在角岛蓝屋工作。青司先生住进去后,我一直在那儿。其实,那份工作也是红次郎先生介绍的……”“原来如此。在那儿认识你丈夫的?”

“是的,我先生当时也常在蓝屋出入。”

“这栋房子是你丈夫的老家?”

“是的。我们结婚后在O市住了一阵子,后来为了顾及老家公婆的健康……”“你们从这么远的地方去上工,真辛苦。”

“搬到这边后,我先生辞掉别处的差事,只做角岛蓝屋和别府红次郎先生两家。”“哦,红次郎的院子也是你丈夫照料的?”

“是的。”

“事实上——我们今天突然来拜访,是为了这个——寄到我的朋友江南那儿去。”说着,岛田出示江南交给他的信。

“这是?”

“不知道是谁冒充已故青司先生的名字,写了这封信。红次郎那边也接到类似的信……”

“哦。”

“我们猜想,这件事可能和角岛事件有关,所以——想从你这儿打听一点消息作为参考。”

“这……”政子无法掩饰困惑的神色,不久抬起视线说道,“这儿说话不方便,请进。顺便为我先生拈一炷香……”

岛田和江南步入微暗的房屋。

面向二人坐着的政子背后,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佛坛。新设的牌位在幽暗中,泛着一丝凄凉。

“两位也知道,一直没有找到我先生——经过这些日子,上个月我终于死心,为他办了丧事。”说着,政子按按眼角。

“可是,你没想到他还活着的可能性……?”

“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和我联络。”

“可是……”

“我必须声明一点——我先生绝不是做那种可怕事情的人。外头那些传言,我完全不相信。认识我先生的人,也都这样说。”政子的语气坚决。

岛田认真地点着头,边说:“听说你丈夫在蓝屋失火的前三天到角岛去,正确的日期是什么时候?”

“九月——十七日一早出门的。”

“后来,二十日早上失火前,有没有和你联络过?”“有。出门的那天下午有一次……”

“打电话吗?”

“是的,向我报平安。”

“当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和平常一样。不过——太太好像生病了。”

“和枝夫人?”

“是的。他没看到太太,便问了青司先生。先生说,太太生病躺在床上。”“哦。”岛田轻抚鼻头,微微撅起嘴唇。

“很冒昧问你一个问题——你会不会觉得你丈夫对和枝夫人很有好感……”“我先生和我都很仰慕太太。”政子的脸色有几分苍白,说道,“刚才告诉过你们,我先生绝不是外面推测的那样。说什么对太太有邪念,太离谱了。而且——”“什么?”

“还有人说我先生贪图青司先生的财产,简直胡说八道。因为,那些财产早已经……”

“已经?你是说已经没有财产了?”

“——我不该提这些无聊的事。”

“不,别介意,我了解你的心情。”

岛田深邃的眼睛闪着光辉。

“青司已经没剩下财产……”政子于是说。

岛田沉吟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听说青司和弟弟红次郎相处得不大好,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嘛——”政子的声音暖味不清,“青司先生是个怪人,所以……””红次郎有没有去过岛上?”

“我在那儿工作的时候还常常去,后来可以说几乎没去了。”“你在那儿工作的时候……原来如此。”

“吉川太太——”一直默默倾听二人对话的江南插嘴道,“你认识中村千织吧?我是她大学里的朋友——所以,才会接到刚刚岛田先生给你看的信。”“你是说小姐——”政子的视线落在黑旧的榻榻米上。

“小姐小时候的面貌,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我辞工回家后,也常听我先生提起她的事。真可怜——这么年轻就发生那种事……”

“千织小姐在岛上住到什么时候?”岛田问。

“应该是上幼稚园那年,被送到外祖父家去的吧?听我先生说,小姐很少回岛上,大半是太太到O市去和她见面。太太一直很疼她……”“青司先生呢?”岛田欠欠身子,追问着,“当父亲的青司先生对女儿怎么样?”“这个——”政子显得有点狼狈。”我想,青司先生——恐怕不大喜欢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