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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贝尔双眼睁得很大,不过嘴唇依旧紧闭,身体一动也不动,让贾斯丁一时之间以为他已驾鹤西归,不过看样子他只是在回想往事。突然间他非常大声地讲话,拼命让一个字一个字以尖叫的方式脱口而出。

“他们会交给他们在肯尼亚信得过的一个人。他们会将整个事情原委交给利基。他们搜集到的所有东西。她说,肯尼亚的问题应该由肯尼亚自己解决。做这件事就得交给利基。他们坚信不疑。他们警告我。警告我的人是她。‘马可斯,你最好去避避风声,这地方已经不是你安身之处。最好去找个比较深的洞,不然他们会因为你背叛他们,把你剁得稀烂。’”

罗贝尔如同被人勒住喉咙,讲出这番话,让贾斯丁很难照实记录下特莎的说法,不过他还是尽量记下来。特莎必然说过什么话,贾斯丁掌握得住她的大纲,因为特莎最先担心的人一定是罗贝尔而非她自己,而“剁得稀烂”这种说法无疑是她的惯用语。

“布卢姆对你说了什么?”

“他是有话直说了。跟我讲我是庸医,背叛了信赖我的人。”

“那句话当然有助你背叛他喽。”贾斯丁以亲切的口气暗示,不过他的亲切是白费工夫了,因为罗贝尔一面哭得比伍德罗还更为凄惨,在呼天抢地、无视旁人、勃然震怒的心情中涕泪纵横,一面央求为自己减轻罪名。他很爱那个药啊!岱魄拉瑟不应该被公开谴责才对!再过几年,岱魄拉瑟就能列入当代伟大医学发现之林!我们要做的是,只要控制住毒性达到的最高程度,控制住释放到身体的速率!他们已经在着手修正了!等到岱魄拉瑟在美国上市,所有的问题早就消失,没有问题!罗贝尔很爱非洲啊,老兄,他热爱所有人类,他是好人,生下来不能承担如此罪恶!然而,就连他又央求又哀号又大发怒气的同时,他还是设法让自己奇迹似的从败仗中重新站起来。他坐直身体。他让肩膀往后伸展,自认高人一等的窃笑取代了忏悔人的悲愤。

“更何况啊,你看看他们的关系,老兄,”他抗议,口气带有浓厚的算计,“你看看他们自己充满道德的行为。我问自己,我们到底讲的是谁的罪过啊?”

“你讲的话,我好像听不太懂。”贾斯丁以和缓的语气说,这时他与罗贝尔之间的心理安全屏障逐渐在脑海里成形。

“自己看看报纸,老兄,听听收音机。请你自己独立思考后判断,然后再告诉我。一个已婚的白人美女,为什么要一路陪着黑人帅哥医生到处跑?她为什么要用娘家的姓,而不用她于法有据的夫姓?为什么公然进到这个帐篷,大摇大摆站在她的情夫身旁,身负通奸罪又是假道学,还敢责问马可斯·罗贝尔个人的道德问题?”

然而,安全屏障一定是在不明原因之下撤掉,因为罗贝尔这时盯着贾斯丁看,好像他看到死神的天使前来召唤他,要他走向他百般惧怕的审判堂。

“天啊,老兄。你就是他。她的丈夫。奎尔!”

当天最后一次空投让栅栏里的工作人员倾巢而出。贾斯丁留下罗贝尔一人在帐篷里哭个够,自己坐在防空洞旁的吊床上,享受晚间的表演:首先是漆黑的苍鹰,以俯冲旋转的方式宣布日落;然后是闪电,以冗长颤抖的方式齐声赶走黄昏,接着升起的是白天的湿气,形成白色薄幕;最后上场的是满天星斗,接近到几乎碰触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