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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说‘含沙射影作出严重的指控’。对象是谁?有什么好含沙射影的?”

这是危险地带。这一点,伍德罗在波特·科尔里奇的加密电话上与佩莱格里讨论良久。“有迹可循的地方似乎少之又少。他对制药之类的东西很着迷。就我们所能推测的是,他说服了自己,某种药品的厂商,以及发明者,都涉及特莎的命案。”

“他以为特莎的喉咙没有被划破吗?尸体都看到了哪!”讲话的又是巴尼,语气里表现出作呕的感觉。

“有关药品的事,恐怕要追溯到她住院那段不快乐的时光。那药害死她的孩子。阴谋理论就是从这里开始。特莎向厂商申诉,结果厂商连她也一起干掉。”

“他危险不危险?”多诺霍的希拉问,据猜测是借此展现给所有在场人士看,她的所知并没有比其他人多到什么地步。

“他是具有危险性。那是伦敦方面的看法。他的主要目标是生产毒药的制药公司。解决之后,就将箭头指向开发药品的科学家。然后目标对准负责经销的人,换言之就是在内罗毕的进口商,也就是三蜂之家,所以我们可能有必要警告他们。”多诺霍的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容我重申,我们的对手是外表理性而镇定的英国外交官。别以为是什么头发沾了灰,穿了黄色吊带,还口吐白沫的疯子。外表上,他是我们全都记得又喜爱的老兄,谈吐圆滑、衣装整齐、相貌堂堂、有礼到吓人的地步。然后他开始对着你大喊什么世界级的阴谋,害死了他的儿子和老婆。”语气暂停。在心中暗暗记下——天哪,这男人还真有种啊!“悲剧一桩。比悲剧还惨。我认为所有接近他的人一定都有同感。不过,正因如此,我不得不大声疾呼,别动感情,拜托。如果碰到荷兰人,请立刻通知我们。可以吗,各位?谢谢。既然来了,有没有其他事?什么事,吉妲?”

如果说伍德罗在解读吉妲的感觉时煞费苦心,这次总算贴近了她的心境,比他想像的还要近。她正要起身时,包括伍德罗在内的其他人都还坐着。她很清楚这一点。她起身为的是让人看见。不过她站起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一辈子从没听过这么多恶毒的谎言,因为她一时冲动,简直无法乖乖坐着听完。所以这个时候她站着:表示抗议,表示激愤,准备在伍德罗脸上烙上“骗子”两字;因为在她目前为止短暂而困惑的生命中,她从没遇到过比特莎、阿诺德和贾斯丁更好的人了。

这一点,吉妲很清楚。不过当她视线扫过整间办公室,看到国防随员、商务随员和高级专员的私人秘书米尔德伦,所有人都转头面向她,她的视线直接穿透桑迪·伍德罗虚伪造假的双眼,知道自己不另想办法不行。

特莎的方法。不是出自懦弱之心,而是以战术取胜。

如果当面骂伍德罗是个大骗子,是能够赢得一分钟的光荣,算不算光荣还是问题,随之而来的是某些人对她的驳斥。那样的话,她又能证明什么?什么也无法证明。他的谎言并非凭空捏造,而是精心策划,以偏光镜头将事实转为怪兽,继而让怪兽变得像事实。

“什么事,吉妲,亲爱的?”

他的头向后仰,眉毛上扬,嘴巴半开宛如唱诗班指挥,仿佛他正要开口跟她合唱。她很快从他身上移开视线。老头多诺霍的脸孔全是向下的线条,她心想,修女院的修女玛莉养了一条长得像他的狗。猎犬的脸颊称做下垂的上唇,贾斯丁告诉过我。昨晚我跟希拉打羽毛球,她也在观察我。让吉妲自己很惊讶的是,她竟然听见自己对着全办公室的人发言。

“桑迪,现在建议这个可能时机不对,或许搁几天再提比较好,”她开始说,“因为最近事情太多了。”

“什么事情要搁几天?少逗我们了,吉妲。”

“我们刚接到世界粮食计划署的询问。他们非常急着想知道我们要派EADEC的哪个代表去参加下一个消费者座谈会,讨论顾客自给自足的问题。”

谎话一个。一个与工作有关、有效又可以接受的谎言。她灵光一现,想出了骗局,从记忆中挖出一个热切的邀请,改装成听来像非立即回复不可。万一伍德罗要求看公文,她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他没问。

“顾客什么的,吉妲?”伍德罗询问,听众间传出轻微笑声,具有洗涤悲情的效果。

“就是所谓的救济配置,桑迪。”吉妲以郑重的口吻回答,从那份通知里再挖掘出一个术语,“一个小区如果收到相当多的救济粮食和医疗援助,在救济单位撤退后,当地人应该如何自给自足?问题就是这个。捐献者必须采取什么样的防备措施,以确定撤退后当地仍有适当的后勤补给,不会发生不当短缺的情形。就是为此举办内容很丰富的研讨会。”

“这个嘛,听起来很合理。这种童军大会要开多久?”

“整整三天,桑迪。星期二、星期三和星期四,很有可能会延长。不过我们的问题是,现在贾斯丁走了,我们派不出EADEC代表。”

“那么你是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代替他去,”伍德罗大声说,外带一笑,笑声表示自己很懂美女爱用的诡计,“在哪里举行啊,吉妲?在罪恶之城吗?”他自己为联合国总部取的绰号。“其实是在洛基丘莒,桑迪。”吉妲说。

亲爱的吉妲:

我没有机会告诉你,特莎有多疼你,多珍惜你们两人共处的时光。不过反正你也已经知道了。感谢你给了她这么多东西。

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这只是个请求而已,所以请不要因此而烦恼,除非你自己心甘情愿去做。如果你出远门的时候碰巧来到洛基丘莒,请与一名苏丹女子联络,她名叫莎拉,是特莎的朋友。她会讲英文,在英国统治时期曾在英国人家帮佣。或许她能稍微解释到底为什么特莎和阿诺德要北上到洛基去。这只是直觉而已,不过我觉得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当时很兴奋,不太像是去参加为苏丹女人开办的性别意识讲习班!果真如此的话,莎拉可能会知道。特莎动身前一晚几乎睡不着觉,而且互道晚安时,平常感情就很丰富的她表现得出奇热情,像是罗马诗人奥维德所谓的“最后一次道别”,只不过我猜当时我们两个都不知道。如果你有机会写信,请写到这个在意大利的地址。但是,请不要过于勉强。再次感谢你。

贾斯丁敬上

不是荷兰人。是贾斯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