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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打印机吗?”

“有。”

“磁盘驱动器?”

“也有。”

“CD驱动?调制解调器?”

“还有说明书、变压器,还有电线和转接器。可是我还是计算机白痴一个,如果不小心我保证会搞砸。”

奎多已经站了起来,可是贾斯丁以温柔的姿势拉他回桌子旁边。

“不是今天晚上。今天晚上你乖乖睡觉,明天早上一大早,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开别墅的吉普车过来接你,可是弄完计算机后,你一定要去上学,好不好?”

“好。”

“你太累了,贾斯丁先生,”奎多的母亲喃喃说,将咖啡端到他前面放下,“伤心过度对心脏不好。”

他来到岛上已经两天两夜,然而如果有人能证明他已经待了一个星期,他也不会感到惊讶。他搭乘海峡渡轮到法国的布伦,以现金买火车票,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中途下车又买一张到不同目的地的车票。他出示过护照,这一点他谨记在心,只有一次,检查得很随便,时间是在他越过瑞士边境进入意大利时,地点是地形险峻风景优美的山谷。他用的是自己的护照。这一点,他也很确定。他遵照莱斯莉的指示,先透过汉姆将艾金森先生带过去,以避免同时带两本护照。然而,当时的山谷叫做什么,搭乘什么火车,他就得看地图才能猜出自己是在哪个小镇上的车。

旅途上大部分时间,特莎都在身边,不时谈天说地——通常是特莎轻声发表令人泄气又不相干的意见之后。没有说笑的时候,他们肩并肩,头往后仰,闭目冥思,像一对老夫老妻似的,直到她突然再度离开他身边,这时哀伤的苦痛如已知的癌细胞般占据全身,贾斯丁·奎尔此时哀悼亡妻的激烈程度远超过他在格洛丽亚家最低潮的时刻,也超过在朗噶塔举行丧礼之时,超过到停尸间认尸,更超过在四号阁楼时的哀伤。

不知不觉中,他站在杜林火车站的月台上,住进旅馆洗澡,然后从二手行李商店买了两只不知名的帆布行李箱,将文件和物品装在这个他当做是特莎遗物箱的行李箱中。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律师,也是汉姆曼泽事务所一半合伙权的继承人,不厌其烦表达慰问之情,由于表达得诚挚,更加让人心酸。他对贾斯丁说,对,帽盒已经准时安然抵达,也附有汉姆的指示,亲手将五号与六号在没有打开的情况下交给贾斯丁。如果以后还有任何事需要吩咐,只要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如果有关法律或专业或任何其他事务的问题,对曼泽尼家族的忠诚并不因小姐惨遭横祸而终止。噢,对了,钱当然不能忘记,他以轻蔑的口气说,然后数了五万美元的钞票,让贾斯丁签收。之后贾斯丁进入空的会议室,将特莎的遗物和艾金森先生的护照装进刚买的帆布行李箱中,迅速搭出租车到皮翁比诺,之后凑巧搭上一艘华丽的高层旅馆型游船,前往厄尔巴岛上的费拉约港。

贾斯丁坐在巨大的六楼餐厅,尽可能远离特大号的电视机,用的是塑料餐盘,客人只有他一个,行李箱摆在两旁,好心招待自己享用海鲜色拉、法国面包加腊肠、半瓶口感极差的红酒。船在费拉约港靠岸时,他走向船身内部没有灯光的停车场,一阵熟悉的无重力感朝他袭来。没有礼貌的司机呼呼空转引擎,或是正对着他冲过来,冲得他和行李箱撞在有螺栓固定的铁壳船身上,让旁观的失业搬运工哈哈大笑。

天色昏黄,隆冬严寒,他以紊乱的步伐踏上码头,不住发抖,情绪愤怒,仅有的几个行人以不寻常的速度匆忙移动。他担心被认出来,也担心更糟的是又有人要可怜他,所以将帽子压低到额头,将行李箱拖到最靠近他的一辆出租车,看到不熟悉的司机面孔,让他松了一口气。在二十分钟的车程中,司机只询问他是不是德国人,贾斯丁回答说自己是瑞典人。这个没有预想过的答案回答得好,因为司机接下来就不再多问。

特莎家族的别墅位于厄尔巴岛北岸低处。强风直接从海面吹来,刮动棕榈树,抽过石墙,扫动窗帘与屋瓦,让附属房屋像条旧麻绳般吱嘎作响。下了出租车后,贾斯丁单独伫立在忽明忽暗的月色中,站在铺有石板的天井入口处,天井里有古老的汲水机和榨橄榄器。他在等眼睛适应黑暗。别墅矗立在他眼前。两行白杨木,由特莎外祖父种下,从前门一直通往海边。贾斯丁逐一看出下人的小屋、石阶、门柱以及罗马石雕的阴影。四处都看不到灯光。根据汉姆的说法,管理人去了那不勒斯陪未婚妻,管理的工作交代给两个四处旅游的奥地利女子,自称是画家,挤在别墅另一边的废弃小教堂里。两间工人房由特莎的母亲改装后冠以罗密欧与朱丽叶之名,讨德国观光客的欢心,由法兰克福的出租公司负责。岛上居民比较喜欢称呼她母亲为贵妇,比较少用女伯爵这个头衔。

欢迎回家,他对特莎说,以免她舟车困顿之余理解迟钝,不知道已经到家了。

别墅的钥匙放在围住汲水机的木板覆面横架上。亲爱的,第一步先掀开盖子,像这样,然后伸手进去,如果运气好的话,啊哈,钥匙就到手了。然后你打开房子前门的锁,带新娘进入洞房,跟她做爱,就像这样。然而他并没有带她进入洞房,他知道有个地方更适合。他再度提起帆布行李箱,大步横越天井,此时月亮很识相地将云朵拨开,帮他照亮前进的路,在白杨木之间投下白色光柱。他走到天井最远的一个角落,通过貌似古罗马时代后街的窄巷,来到橄榄木门前,门上雕刻了一只拿破仑标志的蜜蜂,以纪念伟大的拿破仑,特莎家族的传奇就由此传承下来。他一面走一面珍惜两人的对话,更珍爱的是特莎曾祖母酿的葡萄酒。拿破仑在被放逐此地的十个月间坐立难安,经常过来做客。

贾斯丁选了最大的一把钥匙插进去。门闷哼一声打开来。我们数钱的地方就是这里,特莎以严肃的口吻告诉他,此时她的身份是曼泽尼家族的继承人、新娘和导游。今天优良的曼泽尼橄榄即将运到皮翁比诺,和其他橄榄一起榨。但是在我贵妇母亲的时代,这个房间仍是最神圣的地方。我们在这里记录下一罐罐橄榄油,然后拿到楼下酒窖以珍贵的保存温度来储存。就是在这里——你没有在听

“因为你在跟我亲热。”

你是我丈夫,什么时候跟你亲热随我喜欢。专心一点。在这个房间,数好周薪,交到每个农夫的手里,然后签名,通常是打个叉,打在比你们英王土地调查清册还大本的记录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