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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布鲁诺。”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欢快地朝那人叫道。“他认识麦克西跟菲利普,却假装不认识。他娶了个努力工作的女人,想生好多小孩,但还没生。他带了台磁带录音机,说是怕咱们家没有。”

真相大白的时刻到来了。吉蒂夫人消失了,而她丈夫正站在我面前。他穿着一套时髦的海军蓝西装,双排扣、细条纹,是三十多岁的人爱穿的最时新款式。离这不到一百码远,汉娜正在等我的召唤。我已经在自己手机里预先输好了她的号码。如果一切按计划发展,几分钟之内我就能向杰克·布瑞克里出示证据,这些证据将表明,不管他可能是怎么想的,但他正在让他这么多年来为非洲所做的所有善举功亏一篑。

“这是你的名片?”他抓住我那张名片的一角,就好像它湿透了似的。

“是的,先生。”

“你到底是哪位?”

“辛克莱尔,先生。但那只是他们允许我用的名字。辛克莱尔是我周末用的假名。我的真名叫‘布鲁诺·萨尔瓦多’,你可能还记得。我们通过信。”

我决定不提他寄给我的圣诞贺卡,因为没有称呼。但我知道他会记得我写去支持他的那封信。很明显他记得,因为他抬起了头。但他身材很高,因此他不得不像坐在高椅上的法官那样,低下头来,透过那副角质框眼镜盯着我。

他展开那张曲面桌子,斜坐在桌旁。他正仔细看着他写给我的信。他在那封信末还手写了一段“附言”,说多么希望有一天能跟我会面,还说很遗憾我没住在他那个选区——他当时是国会议员,最后还加了两个感叹号,那总是会让我微笑。他看信时神色轻松愉快,从这点来看,这封信就好像是他写给自己的,而他也很高兴收到那封信。他看完了信,但笑容未改。他把信放在他身前的桌子上,暗示他后面可能还需要再浏览一下。

“那么你的问题到底是什么,萨尔瓦多?”

“嗯,先生,请原谅我这么说,但那实际上是你的问题。我只是口译员而已。”

“哦,真的吗?你口译什么内容?”

“嗯,实际上我为任何人都提供口译服务,先生。麦克西显然需要。他除了英语什么语言也不会讲。菲利普不怎么会说斯瓦希里语。所以嘛,可以这么说,我在他们的问答之中穿行。整个过程都在尽力对付。无论是在水面上还是在水面下。”

我不无辩解地笑着,因为我很希望他从他的角度已经对我的成就有所知晓。要是把我的成就一点一点首尾相连拼接起来也是很有分量的,不管我的辞令妥当与否。我要向他解释的就是这点,这样可以局部地修复我在他眼中的形象。

“水面?什么水面?”

“事实上那是麦克西的说法,先生。不是我说的。我在策划室时,要监听与会代表们在休会期间的谈话。麦克西有个手下叫斯拜德。”我停顿了一下,想看看这个名字能否让他记起些什么,但很明显没有。“斯拜德是专业窃听员。他带了许多旧设备,那是他在之前最后一刻才拼凑好的。那是一种自制产品。但我想你也不知道那事吧。”

“我到底该知道些什么?”

我又讲下去。现在继续保密已经毫无意义了。事情比我担心的还要糟糕。菲利普一丁点儿也没告诉他。

“整座小岛都被窃听了,先生。甚至山顶的观景台也被窃听了。无论何时,只要菲利普认为谈判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就会宣布休会,我就得跑下楼去,到策划室里监听,然后把听到的内容传达给待在楼上行动室的山姆,好让菲利普跟麦克西两人能在下一轮会议开始之前知己知彼。有需要的时候他们就会通过卫星电话问问那家财团以及菲利普的朋友们的意见。就这样,他们把工作重点放在哈贾身上。他这样做了。菲利普。嗯,在塔比齐的帮助下,我猜。我只是他们的工具,不知不觉被他们利用了。”

“我能问一下吗,哈贾是谁?”

他的问话让我极为震惊,但事实就是如此。正如我事先所想的那样,布瑞克里勋爵对菲利普他们打着他的旗号做了什么坏事一无所知,尽管他是惟一能够“拍板”的人。

“哈贾是与会代表中的一个。”我说道,语气放缓了些。“总共有三个代表。两个是民兵头目——或者如果你愿意,叫他们‘军阀’也行。哈贾就是多敲诈你三百万美元的那个人。”我提醒他,脸上带着悔恨的苦笑,而他脸上似乎也带着这种神情。考虑到他在卫星电话上如此清晰表达了的义愤填膺,他确实应当懊恼。

“另两个民兵头目是谁?”他问道,还是一脸的困惑。

“一个叫弗兰科,是马伊·马伊民兵组织成员;另一个叫迪德纳,是穆亚穆伦格人。哈贾跟他们不一样,他没有民兵,但只要有需要,他随时可以拼凑一支出来。此外他在布卡武开了一家矿产公司,一家啤酒厂,以及若干旅馆与夜总会。他的父亲卢克在戈马也是个大人物。嗯,你知道这些,不是吗?”

他点了点头,面露微笑,像是在告诉我,我们接上头了。我在想,正常情况下,他现在就该按下他桌子上的按钮,把那个不走运的责任人叫来。但他丝毫没显示出要那样做的迹象来,反倒是十指交叉着托住下巴,像是在安坐着认真听人讲话。见此,我决定把整件事从头到尾说一遍,就像我对汉娜讲的那样,只是简单得多,也更未考虑我们这位尊贵的听众的敏感性。当我讲到塔比齐他们折磨哈贾的这个惊人事实时,我开始担心,或许我太少考虑到那一点了。“那么,在你看来,所有这些会让我们怎么样呢?”他问道,脸上还是带着同样一种跟你推心置腹的微笑。“你的底线是什么,萨尔瓦多?直接跟首相报告?告诉美国总统?通知非洲联盟?或者同时跟所有各方报告?”

我笑了笑,以示安慰。“哦,我想那没必要,先生。坦白说,我一点也不觉得我们需要那样做。”

“那我就放心了。”

“我想只需立即叫停那个行动,并确保行动确实停止。离他们采取行动还有整整十二天,时间很多。中止战争计划,让穆旺加扎退出,直到他能找到恰当的、高尚的支持者——嗯,就像你这样的支持者,先生——撕毁合同……”

“有份合同,是吗?”

“哦,确实有。我得说,先生,那份合同实在是见不得人。由来自贝桑松的贾斯帕·阿尔宾先生起草——你过去曾用过这个人,这次可能是你的手下决定再次用他——由我本人翻译成斯瓦希里语。”

到目前为止,我扯得够远的了。我想,我大脑里一定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我跟汉娜马上就能走出阴影,从此过上正常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