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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材在水里放上十年也绝不会变成鳄鱼。

长时间的安静,气氛紧张

迪德纳:弗兰科!

我耳机里传来的尖利声响差点把我给震出“电椅”外。迪德纳愤怒地用力推开椅子。我能想像得出他是如何用手狠狠地抓住扶手,满头大汗地盯着弗兰科,神色中充满着强烈恳求。迪德纳:弗兰科,这种事情何时才能到头?你和我?班亚穆伦格族确实属于图西族,但我们不是卢旺达人。(他气喘吁吁,但还继续说下去)我们是刚果人,弗兰科,跟马伊·马伊民兵组织一样,都是刚果人!没错吧?(听见弗兰科的嘲笑声,他怒吼起来)穆旺加扎明白这一点,你们有时候也明白。(用法语举了个例子)我们都是扎伊尔人!还记得在蒙博托时代,学校里教过我们唱什么歌吗?那么我们现在为什么不唱呢?我们都是刚果人!

不,迪德纳,不是我们所有人。我在心里默默地纠正着迪德纳的话。学校也曾教我跟同学们一起自豪地唱这些歌,但有一天,他们用手指指着我这个私生子,高声叫着:萨尔沃不是,这个混血儿不是!这头剃过毛的猪不是!

迪德纳:(继续他的长篇大论)1964年大起义中,我父亲,一个穆尼亚穆伦格人,与你父亲并肩战斗,而你父亲是辛巴组织的成员。(他声音嘶哑,气喘吁吁)当时你还年轻,也跟他们一起战斗。这件事没让你成为我们的盟友?(他厉声说道)不,没有。(他愤怒得用法语怒吼)这是有悖常理的联盟!辛巴组织继续杀我们的人,偷走我们的牛群当他们的军粮,而今天的马伊·马伊民兵组织也同样在杀死我们的人,偷走我们的牛群。当我们报复时,你们叫我们班亚穆伦格人渣;而当我们克制自己时,你们就称呼我们是班亚穆伦格懦夫。(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就像快被淹死那样)但我们在“中间路线”的旗帜之下可以联合起来(他厉声说道),停止相互杀戮,不再相互仇恨(他又吼起来),停止为我们的死伤者报仇。我们在这个或那个领袖的领导下,可以停止内乱与仇恨,联合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么……

他突然住了口,气喘吁吁,看上去情况不妙。这让我想起了住院的让-皮埃尔,想起了他身上的输氧管。我坐在“电椅”边上,等着弗兰科对他加以反驳,却不得不疲惫地再一次听哈贾说话。

哈贾:他妈的,到底是哪方面的联盟?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一个统一的基伍?无论南北?我的朋友们,让我们掌握我们自己的资源,进而掌握自己的命运。哼!哼!狗屁!资源早已被控制了!被一群卢旺达疯子,他们武装到眼球,一有空就强暴妇女!那些卢旺达联攻派民兵们在那里盘踞已久,连该死的联合国也不敢未经他们的允许就飞过他们上空。

迪德纳:(轻蔑地笑了出来)联合国?如果我们需要联合国来为自己带来和平的话,那么我们得等到我们的儿孙辈都死了。

弗兰科:那么或许你现在就应当带你的儿孙们回卢旺达去,我们就能获得和平了。

哈贾:(赶紧用法语调停,大概是想阻止他们二人的争论)我们?我听到你说“我们”?(他的鳄鱼皮皮鞋的着地声像是大炮在连续开火,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你真的认为这事情跟我们有关?那老家伙可不想要我们,他只想要权力。他想在自己死之前就在史书中获得一席之地。为了达到这一目标,他准备把我们出卖给那个奇怪的财团,哪怕会弄得当地人的埋怨声惊天动地,哪怕我们会被整死。

我刚把哈贾的话翻译完,菲利普就摇响了他的手摇铃,让我们回去参加第二轮会议了。

在此,我必须向你们描述一件小事。这件事发生时并未对我那已经过于沉重的心灵造成什么影响,但考虑到以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们需要更加仔细地对它加以考察。菲利普的铃声响起时,我摘下了头上的耳机。我站了起来见斯拜德向我眨了一下眼睛,我也向他回眨了一下,然后就沿着地下室楼梯走了上去。到达楼梯顶端时,我按预先约定好的信号,往铁门上轻叩了三下,叩击间隔很短。安东半开了铁门,我一出去他就又关上了,但糟糕的是,铁门发出了巨响。我们俩之间一个字也没交流,他带着我转过这栋房子的一处墙角,来到那条密闭通道的东端。我离策划室很近了,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进行,但还是出了一点意外:我们俩都没有考虑到阳光的问题,而那时阳光笔直地射入我眼中,我一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低下眼睛,避开阳光,又开始走了起来,却听见这条密闭通道的另一端传来了三个代表的脚步声与非洲人典型的呵呵笑声。他们正向我走来,我们即将迎头碰上。很明显,我必须想出一个有说服力的借口,好向他们解释我为什么出现在房子这一侧,因为按理说我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他们是否看到安东送我绕过墙角?他们有没有听到铁门的哐啷巨响?

幸运的是,我参加过一天的个人安全训练,所有“聊天室”兼职人员都必须参加。经过训练,我的思维已经很敏捷。代表们私下讨论时我是怎样度过我的宝贵休息时间的呢?答案是:两轮会议之间,我总会在某个没什么人的墙角享受一下安宁与静谧,直到开会铃响起。心里想好借口之后,我便继续往策划室大门走去。我到了门前,停了下来。他们也到了,停下了脚步。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哈贾停下了脚步。哈贾走路最快,走在最前头,而弗兰科与迪德纳就跟在他身后,离他好几步远。当哈贾——几分钟之前他还给我取了个绰号叫“斑马”——停下脚步时,他们还没赶上来。

“那么,口译员先生,你的精神恢复了吗?你准备好迎接下一场战斗了吗?”

这个问题本身并无恶意,哈贾这样问我也没有恶意。但惟一的问题是,他讲的是金亚旺达语。但这一次我无需菲利普向我打眼色提醒我了。我对他笑了笑,一脸困惑,还带着些许遗憾。见到这招无效,我就耸了耸肩,摇摇头,继续向他示意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哈贾意识到他搞错了——或者说,他假装意识到这一点——抱歉地笑了一声,拍拍我的上手臂。他刚才是在耍弄我吗?不,他没有。或者,我当时说服自己,他没耍弄我。他只是掉进了任何称职的多语者随时都可能掉进的陷阱。他在客厅里用金亚旺达语滔滔不绝,忘了切换音道。最好的口译员也会这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