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8(第2/3页)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这个案子?”我问。

“今天。案件的档案中午之前就会送到我的上司那边。如果一切都没问题,接着就会送到安卡拉的总局去,由那边结案、封存。这是例行的正式手续。”

“那恐怕得延后了,”我说,“在定案之前,我必须把整个调查确认一遍。”我通常不会这么唐突,但我不能放走这个机会,无论如何,我必须争取一些时间。

她想掩饰,反正她立刻就生气了—我从她那对杏仁眼看得出来。她瞪着我的双眼,想逼我主动让步,但我被更厉害的男人瞪过。

“我想没有任何延后的必要,”最后她终于说,“就像我之前提到过的,我可以花二十分钟帮你温习。大概还不用。这个案子就是这么清楚明白。”

她打开一个档案柜,拿出一沓档案,找到一张“法国屋”后头草坪的照片,摔在桌上。

“这是他掉下去的地方。”她说,指着一片垂直悬崖往下一百英尺的落差。

那片崩塌的危崖前,唯一的屏障就是一道包围着整个私有岬角的双道木条护栏,一直延伸到岬角顶点一座漂亮的观景凉亭。

“在观景凉亭北边四米,他要不是爬上护栏,就是跨过去,”她说。“我们知道确切的地点,因为我们的一个鉴识小组在碎木片上发现了一条棉线,是来自他所穿的斜纹棉布裤。”

她的英语近乎完美,但她讲“鉴识小组”的口气有点太强调了—显然她还一肚子火,想让我知道他们这里可不是什么蛮荒地区,他们办案子很彻底且现代化。我正要问问题,但她抢先开口。

“你要求从头确认一遍,那我就帮你确认完吧。那位美国青年死于晚上9点36分。我们会知道是因为他的手机放在口袋里,他摔到岩石上的时候,手机的时间就停止了。在这之前六分钟,一道大型磷光烟火在岬角上空爆开,烟火表演从此开始。我想你不会晓得,但星期六晚上是—”

“胜利日。”我用土耳其语说。

她很惊讶。“恭喜你,”她回答,“或许你不像大部分贵国人士那么无知。”

我决定不计较—因为没意义。她的态度的确让人受不了,但我还有更麻烦的问题要处理。

“被害人道奇先生之前一直待在大宅的书房里,喝酒,还有嗑药—毒物学报告上证实了这点—然后那个磷光烟火施放,夜间的烟火秀开始了。

“于是他抓起一副双筒望远镜—我们在护栏内侧发现了—走到草坪上去看烟火。”

那副望远镜触动了我脑袋里的警铃—我的雷达告诉我这不对劲—但眼前没时间仔细思考:我想先专心听她说,因为她讲的速度飞快。

“为了能有更好的视野,他要吗就是站在护栏上,或者爬过去。药物和酒精搞得他迷糊了,对这里又不熟,或许还被持续的烟火亮光弄得有点昏头,于是在崩坏的崖边脚下一滑,没法站稳,就掉下去了。到目前为止跟得上吗,威尔森探员?”

我点点头。

“我们用一个跟他同样身高、体重的假人重建了现场。他掉下去一点八秒钟后,撞到了长在峭壁上的一丛灌木。你可以看到那些断裂的树枝,而且我们在枝叶间找到了几绺他的头发。另外一点你可能会觉得很有意思:他坠落的轨迹完全符合一个人失足的状况。

“这里是测试的报告。”她把一小沓技术性的图表推到我面前。

“我们认为他曾经想抓住树枝—他一只手上有擦伤—但他还是一直往下掉,最后撞到一百零四英尺以下的岩石。那是十层楼的高度。除了其他伤之外,最致命的是他的脊椎有两处断裂,所以是当场死亡。”

我点点头—国务院的档案已经列出这个死因了。我必须承认—她和她的鉴识小组表现得很出色。上帝帮帮我们吧,我心想。除了继续攻击,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个庄园里有安保人员,”我说,“还有很多人在船上。有些人一定距离够近,看得到岬角。有谁听到他喊叫吗?”我只是试试看。

“没人听到。就算他真的叫了,也会被烟火爆炸的声音淹没。你要问的就是这个吗?”

“不,其实呢,不是,”我不耐烦地回答,“我想知道的是,那天晚上庄园里到底还有哪些人。”

“真有趣,”库马利回答,她的声音充满嘲讽,“我们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除了安保人员之外,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

“你怎么能确定?”我说,“那个庄园很大。”

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总共六点九英亩。”她说,打开另一个档案夹,又拿出一些照片,另外还有一沓蓝图。

“这里只有非常有钱的人才租得起,于是,里头安装了一百零八个摄影机,把整个庄园监控并录像下来。安装这个系统的,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安保公司之一—是个美国公司,你听了应该会很高兴。任何人要进去,都一定会被看到,而且录下来。”

她摊出那些照片,里头有十来具不同的摄影机—装在杆子上,或是房屋的外墙上,或是藏在树叶里。有些是固定式的,有些是旋转式的;全都有红外线感应和夜视功能的软件。身为专家,我看着这些设备,知道一定花了很多钱。

她又拿出一些蓝图,“这些是安保系统的详细蓝图—你可以看得出来,庄园里没有一英寸没被覆盖到。”

接下来是一连串报告,显示那些摄影机运作完全正常。我没看那些报告—我相信她说得没错。随着每一秒过去,事态就愈来愈严重。我或许可以跟她拖个几天,但再多的话,我看是不可能了。“那悬崖呢?”我问。“要怎么防止有人爬上去呢?”

她叹了口气。“庄园一角有个小沙滩,叫德国沙滩。那里有个停船专用的斜坡道,还有个海水游泳池和船屋。那里也是庄园的一部分,里头有间警卫室。

“警卫室里头有两个常驻警卫,还有四台摄影机,监控着通往庄园的阶梯和整个峭壁的壁面。你想知道那些动作感应式的摄影机有多厉害吗?其中一具录到的画面,有一个小小的模糊影子,引起了我们的兴趣。后来我才发现,那是录到了被害人下坠时经过的身体。只有五十分之一秒,它都能录到。”

我看着外头的两棵缅栀树,好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试图兜拢思绪,进行下一个攻击。“所以你的意思是,道奇当时是独自在庄园里—但当然不是—”我说,“还有安保人员。他们任何一个都有可能走到他背后,把他推下去啊。”

她几乎没看笔记,闭着眼睛都能反击。“那天晚上值班的有十八个人。”她把那些人的大头照全都摊在桌面上:有好几个长相颇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