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弗林医院 第一章 明亮的眼睛(第2/4页)

碎花小鳄还在大脑中创造了“灵魂伴侣”的概念,这让明亮感到很有创意,她甚至觉得,如果碎花小鳄不是患上了精神疾病,应该当个作家或者编剧。明亮竟然受她启发,琢磨了很长时间,自己有没有“灵魂伴侣”呢?

明亮多年前就离婚了,她对男人很排斥。

历时四年的婚姻生活太痛苦了,她觉得男人和女人由于是两种动物,只适合在一起做爱,而不应该在一起生活。永远无法兼容。

夜里,明亮躺在床上,试图找到属于自己的“灵魂伴侣”,想着想着,汉哥就笑嘻嘻地出现了。她赶紧睁开眼睛,回到现实中。

因为碎花小鳄,后来明亮又找汉哥了解过几次情况,她对此人极其反感。

没错儿,那就是一匹种马。明亮承认,那是一匹很帅的种马。

有一天晚上,汉哥主动约明亮见面。两个人没有关系,如果说有,那只能勉强算是一种工作关系。他们在一起当然是谈碎花小鳄。

两个人在一家安静的酒吧见了面,光线柔和,一个吉他手在轻声吟唱。聊着聊着,汉哥谈起了他的孤独。在任何人看来,汉哥都是一个优越的男人,可不知为什么,他一直独身。那天他喝多了,不停地说:“我喜欢护士……我喜欢护士……我喜欢护士……”最后,他摇摇晃晃非要开车回家。明亮不放心,给他叫了一辆出租车,送他回了住所。

那是一栋别墅,在南郊。

进门之后,汉哥已经很清醒了,他把明亮带进一个房子里,里面好像是个电台直播间,四周是厚厚的隔音墙。灯光从各个角度亮起来,集中照在宽大的工作台上,半空吊着两个高大的麦克风。汉哥关上门,打开了舒缓的音乐。

他说:“今晚我们玩一出模拟剧吧。”

明亮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汉哥神秘地笑了:“我们来扮演两个播报午夜新闻的主持人,怎么样?”

明亮说:“你还醉着。”

汉哥说:“你喜欢什么情节?可以告诉我,我照着演。”

明亮的思维还没有转过弯儿,汉哥突然搂住了她,在她的睫毛上贪婪地亲吻起来。明亮一边躲避一边紧紧闭上了眼睛。在明亮的感觉世界里,文质彬彬的汉哥不存在了,只剩下了那个多出来的野性东西。他的力气真大,明亮根本挣脱不了,他在明亮耳边气喘吁吁地说:“现在我们是搭档,今天晚上我要把你按在工作台上,疯狂蹂躏。你喊叫没有用,直播间是隔音的。不过,你的声音会直播出去,让收音机前的每个听众都听到。刺激吗?”

她闻到了他的身体散发出来的那股迷人气味,一阵晕眩。

为了抵制这种邪恶的诱惑,她真的喊叫起来,同时用尽全身力量,猛地提起膝盖,攻击他的裆部。这是女子防身术,任何男人都会惨叫倒地。没想到,她的攻击成了火上浇油,这个男人丝毫没有变得弱小,反而更加强大。他把她搂得更紧了。

明亮绝望了。

她突然说:“你会娶我吗?”

汉哥愣了愣,终于松开了手。

明亮绝不愿意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她只是用了一个缓兵之计而已,果然脱了身。

汉哥稍微冷静了一下,说:“那我们换个地方。”

接着,他把明亮拽进了另一个房子,那是个豪华的卧室,贴着双喜字,一排红蜡烛。

明亮说:“你……干什么?”

汉哥说:“我们可以演夫妻,今夜,我扮新郎,你扮新娘。”

明亮说:“我说真的。”

汉哥说:“抱歉,我从不把演戏和现实混淆。”

明亮整理了一下衣襟,说:“你就是个大色狼。”

汉哥说:“要不,你演大色狼,我演被你侵犯的对象。我们去另一个房间,那里有全套的女王器具。无论你做什么,我绝不会顺从。试试?”

明亮说:“我要回家了。”

汉哥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明亮说:“我不稀罕。”

她拉开防盗门之后,回过身来:“最后我要告诉你,老子不是护士,是医生!”

那天晚上的月亮半明半暗,很是暧昧。

碎花小鳄无疑是个“大叔控”。在她眼里,汉哥竟然那么完美。男人太会伪装了。

弗林医院西南角确实有个石头凉亭,六根柱子,顶是圆的。凉亭前没有池塘。凉亭背后,长着密匝匝的绿草,夹杂着几朵黄色的大花。这些在碎花小鳄的眼里并没有变形。

碎花小鳄每次都从凉亭背后溜出弗林医院。她能跟人交流,懂得货币交换,每次去城里转一转,最后都知道乘车回来。对待这种病人,医院没有采取人身管制,只是在她离开之后,主治医生必须时刻盯着她的大脑监视器,防止她走失。

凉亭背后并没有什么豁口,可是,碎花小鳄固执地认为那个地方有根钢筋被人弄弯了,并且把那里当成了一条“秘密通道”。所有钢筋之间的距离都是相等的,那种空当成千上万,但每次碎花小鳄都从同一个地方钻出去,非常奇怪。每次她的脑袋都被擦破皮。

那次,碎花小鳄溜出弗林医院,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等车,其实是明亮通知那个红色出租车司机的,当时他不是在清河,而是在医院门口。明亮叮嘱他,不管碎花小鳄去哪儿,一定等着她,再把她拉回医院。

一天夜里,碎花小鳄回到弗林医院的时候,看见凉亭里坐着一个女人,又看见凉亭下有个池塘,呈现出那个女人的倒影。

通过大脑监视器,明亮也看到了那个女人,她太模糊了,明亮甚至觉得那个影子有点儿像自己。当时夜已经很深了,三层诊室里只有明亮一个人,没开灯,诊室里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明亮真的被吓着了。

第二天,这个记忆延续,碎花小鳄对饭饭谈起了凉亭里的那个女人。

从病房监视器看,碎花小鳄确实对饭饭讲了,而饭饭盯着墙角,一直在自说自话:“那个女人做化疗,毛发都掉光了,哎呀妈呀吓死人了!后来,他的头发长出来了,眉毛长出来了,阴毛长出来了,睫毛却不长。大夫从他头上切了一片毛囊植入眼线,头发长得快啊,睫毛长得慢啊,从此他每天早晨都要刮胡子,剪睫毛……”

下午,碎花小鳄又离开了弗林医院。

这次明亮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没有坐车,一个人慢慢朝清河方向走。一般人看来,这个女孩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只有明亮知道她的根底,有一样东西就露出了马脚——她的怀里抱着饭饭的枕头。她觉得她是跟饭饭一起外出的。

明亮远远地跟着她,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她在废墟里坐了足足有十分钟,然后又抱着饭饭的枕头返回了弗林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