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弗林学校 第二十一章 这个世界轻飘飘地没了(第2/3页)

也许,现实中的父亲并不是梦中的这个父亲,现实中的母亲也不是梦中的这个母亲,他们很恩爱。也许,她更小,只是一个读小学的孩子……

也许,她的家并不在佳木斯的那个农场,这都是梦里的“事实”;也许,她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一天到晚更多的时间都在襁褓中酣睡,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在做梦……

碎花小鳄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假如这些都是梦,她真的不敢醒来了。她已经熟悉了梦中的生活,她不知道梦醒之后自己身在何处,又是什么身份……

也许,她是个男人,是古代的一个奴隶,或者是大牢里的一个死囚犯。这个男人睡着了,梦见自己生活在未来世界里,变成了一个女孩,在一所夜校读书……

面包车颠颠晃晃地朝前行驶。冷冷清清的公路上,不见车不见人。

碎花小鳄突然睁开了眼睛,对旁边的保安说:“我是在做梦吗?”

这个保安单眼皮,就是他穿着那双蓝白色的运动鞋,鞋带是红色的。碎花小鳄手腕上的鞋带也是红色的。他鄙夷地看了碎花小鳄一眼,似乎根本不屑回答。

碎花小鳄就不再问了。

她只想早点儿回到学校。进了校门,他们就该放开她了吧?如果需要表态,她会说,永远不会再私自离校了。自由了之后,她会去买来炸药,如果这两个保安是双胞胎,那她就把两户人家炸上天。如果这两个保安不是双胞胎,那她就把三户人家炸上天。

到了。

弗林学校大门口依然亮着水银灯。碎花小鳄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所学校好像只有两个保安,现在,两个保安都来抓她了,校门口是不是就没人看管了?

侯先赞下车打开了铁大门,面包车开了进去。学校里一片漆黑,更像一个废弃的工厂。面包车一直开到了办公楼前,停下了。

碎花小鳄十分警觉,她看了看侯先赞,说:“老师,你要带我去哪儿?”

车灯灭了之后,车里更黑了,她看不见侯先赞的五官,只听他说:“你要见到她了。”

碎花小鳄一哆嗦。

虽然在对话中分不出“他”和“她”,但是碎花小鳄有个直觉,侯先赞说的是“她”!

她的嗓子都冒烟了,咽了一下口水,声音涩涩地问:“她……是谁?”

侯先赞:“明亮。”

碎花小鳄一怔——明亮?

她忽然想起来,明亮就是汉哥的同居女友!汉哥说过,她是老师!

她有点儿糊涂了,难道汉哥的同居女友就在弗林学校工作?她试探地问:“明亮是谁?”

侯先赞说:“你的私人辅导老师啊!她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吗?”

碎花小鳄又哆嗦了一下。明亮是她的私人辅导老师!而且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咬了咬下唇,心里说:“在做梦,在做梦,在做梦……”

侯先赞打开了车门,说:“下来吧。”

碎花小鳄就下去了。

离开了车里的汽油味,外面的空气无比清新,碎花小鳄狠狠吸了几口。她好像闻到了一股水的味道,可能是从凉亭那里飘来的,说不定,那个池塘又出现了。

侯先赞说:“走,我们去明亮的办公室。”

碎花小鳄说:“她的办公室在哪儿?”

侯先赞说:“在我的办公室下面。”

碎花小鳄一愣:“办公楼有两层地下室?”

侯先赞淡淡地说:“三层。”

说完他就顺着楼梯朝下走了。在夜里看起来,那个黑洞洞的入口更加凶险。

碎花小鳄的双手依然被绑着,鞋带把手腕勒得很疼。她感觉太不安全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她跟个残废一样。于是她说:“老师,到学校了,你把我手上的鞋带解开吧。”

侯先赞说:“不行。我们先见到明亮再说。”

碎花小鳄不再央求,跟着他朝地下走。就算放开她,她也不会跑的。她能去哪儿?回寝室的话,又会是老样子,天天怪事连连。她必须见到这个明亮,把一切搞清楚,不管什么结果。

两个保安紧紧跟着她。

来到了地下室,侯先赞在前面跺了跺脚,灯亮了。

碎花小鳄四下张望,一直走到尽头,才看到通往地下二层的楼梯,下面很黑。

她生出一个恶心的猜想——这个侯先赞是个色狼,他想强暴自己。可他是弗林学校的老师啊,还有两个保安在场,应该不会吧?

走到地下二层,侯先赞不停地跺脚,灯一盏盏亮起来。他带着碎花小鳄再次走到尽头,碎花小鳄又看到了通往地下的楼梯,下面更黑。

碎花小鳄突然停住了。

侯先赞回头看了看她:“怎么了?”

碎花小鳄说:“我们……去哪儿?”

侯先赞:“明亮的办公室啊。”

碎花小鳄:“你不是说她在地下二层吗?”

侯先赞:“我说她的办公室在我的办公室下面,没说她在地下二层。她在地下三层。”

地下三层!

此时此刻,碎花小鳄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朝下走。

地下三层好像没有照明灯,不过,走廊尽头那个房间却射出刺眼的光——这么深的地方,这么亮的光,很吓人。

他们来到门前,侯先赞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进来吧。”

侯先赞拉开门,把碎花小鳄推进去,她刚刚跨进门槛,门“哐当”一声就关上了。侯先赞和那两个保安都没有进来。

碎花小鳄看了看,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床摆在正中间,根本不像办公室。这张床和碎花小鳄的床一模一样,包括上面的被褥和枕头,就像有人把它从109寝室移过来了。不过,碎花小鳄发现,两张床还是有所不同——她的床头有刀刻的痕迹,这张床却是新的。这让碎花小鳄更害怕——如果两张床一模一样,那更像是做梦。而它们有所不同,就说明这张床是仿冒的,那肯定是现实了。

她反身拉了拉门,竟然锁上了。

她慢慢转过身,朝前走了几步,颤颤巍巍地叫了声:“明亮?”

没人说话。

不知道从哪里飘出了淡淡的烟雾,她嗅了嗅,顿时头晕目眩,好像一只眼睛变成了凸镜,一只眼睛变成了凹镜,眼前的东西迅速变形了。她意识到烟雾有毒,伸出被捆绑的双手想扶住什么,四面墙都很远,她踉跄了一下,弯腰摸到了床,软软地躺下去。

她顺利地倒在了床上,很快身体就不能动了,意识却清醒着。

她感觉明亮该来了,却始终不见有人出现。

过了一会儿,她试图动动胳膊,看能不能坐起来,左右两只胳膊就像她身上的第三只第四只胳膊,根本使不上劲儿。她很着急,想喊却喊不出来。小时候,有一天午睡,她有过这种体验,心里明白,就是身体动不了,东北话叫“魇”着了。看来,现在真的是在做梦,她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在梦中什么都可能出现,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怕,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