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8页)

像蚯蚓爬过似的—这么形容信上的字再合适不过了,白纸上写得密密麻麻,让人看一眼就不忍卒视。

“可能是用左手写的,或者是右手戴上好几层手套后写的,这种方法用来掩饰笔迹很管用。”见我皱眉,大谷解释道。

恐吓信上写道:

这是威胁信,不能让别人看。你今天必须照下面的指示去做。

一、盯紧射箭社队员的行动。她们会事先把大小道具从社团活动室搬到什么地方去,你要弄清前岛的道具—一升装的大酒瓶放在哪儿。

二、准备好手套,在第三步行动前务必戴好。

三、去一年级教学楼一层的储藏室,那里有个白色纸袋,确定里面装着一升的酒瓶,之后马上去第一步里弄清的地点,把酒瓶掉包。

四、把原来的大酒瓶扔到没人注意的地方,纸袋要扔到别处。

五、以上步骤完成后迅速回到原处。注意,绝对不能让人看见你的行动,当然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如不照办,你会受到惩罚,村桥身上发现的东西会被公开。附上那东西的复印件供参考。请考虑你的将来和处境,照吩咐去做。

“凶手真是居心叵测。”等我看完抬起头,大谷叹道,“借刀杀人,这等于是遥控,很难发现直接的线索。虽有大酒瓶、纸袋和恐吓信,但要想彻底接近凶手还是希望渺茫。”

而且,从恐吓信来看,凶手智商不低,没有错字漏字,指令也条理清晰。

“凶手从村桥身上拿走的是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居然会让麻生恭子绝对服从的是什么东西呢?即使它与案件无关,我也很想知道。

可我的希望落空了。

大谷摇摇头:“说实话,这个还没弄清。我开始就说了,除了一小部分,麻生老师把其他的都说了出来,‘一小部分’指的就是这个。恐吓信上写着‘附上复印件’,但早就被麻生老师撕了。”

“这样,她的话就不能全信了吧?”要说全系捏造,也并非不可能。

“不,我认为她的话可以相信。我们确认过了,前天晚上你遇袭时,麻生老师在自己家里。”

“哦?”

“这一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因为那天我们一直有人盯着她。另外,我已说过多次,村桥老师遇害时,她也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再说也难以想象她会事先准备好伪造的恐吓信。”

我想起麻生恭子说过“真相在别的地方”,原来是这个意思。

“所以,实际行动的虽是麻生恭子老师,真凶却另有其人。我认为有必要请你再想想还有谁可能是凶手。”

我无力地摇摇头:“对这一点我完全……我会再想想。你们调查得怎样了?”

“调查确有进展……”提到这一点他有些闪烁其词,“线索已经不少,我们会全力追查。还有,今后的行动你务必要小心,因为麻生老师一坦白,凶手会开始着急,近期一定会对你下手。”

“我会的。”我点头致谢,“对了……对麻生老师会怎么定罪?”

“这个问题很难。”大谷的表情很为难,“她受到了威胁,不得已而为之,不能说没有酌情减刑的余地,但写恐吓信的人明显就是杀害村桥老师的凶手,并且对麻生老师来说,你确实是个绊脚石。这样,如何解释就显得很关键了。”

“你的意思是……”我大致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就看麻生老师的意识里有没有间接故意,不,这种情况下应该更进一步,看她内心是否希望你死。这就不是我们警察能判断的了。”

想来麻生恭子至少觉得我死了也无所谓—听着大谷的话,我心情黯淡。

3

九月二十八日,星期六,放学后。

今天开始,社团活动获准重新开始。四处可见年轻的身影在操场上奔跑,像是在释放这段时间积聚的能量。社团顾问们也从阴郁的气氛中解脱出来,神情开朗。射箭社的活动也开始了。离全县比赛只剩下一星期,现在只有让她们拼命练习。

“没时间犹犹豫豫地练了,只能按照基本动作用力去射。耍小聪明敷衍了事可不行,就算训练能糊弄过去,比赛时绝对行不通。”对着围成一圈的队员,惠子声音响亮,说得很认真。队员们点着头,表情有些紧张。这种气氛不错,若能保持到正式比赛就好了。

“老师,您请。”惠子说完后叫我。队员们齐齐向我望来。

我咽了一下唾沫,道:“别忘了自己水平还很差,知道差距去挑战,比赛就不会在乎会不会丢人,只要去想自己现在能做到哪一步就行,这样就不会有压力,也不会犹豫了。”

“谢谢。”所有人一起说。

我有点脸红,朝她们点点头。

训练随即开始。我照例站在她们身后,检查她们的姿势。惠子认为,只要我盯着,队员们就会像比赛时那样有压力。

练了一会儿,我发现射箭场旁的弓道场附近有个奇怪的男人盯着这边。不是陌生人,是S警察局的年轻警察白石。

这两三天,始终有警察盯着我,有时候看不见他们,刚把他们忘了却又出现在视线里。从我走出公寓、上班路上、校园里,直到回家,不管我在哪儿,旁边都有他们的影子。小心到这种地步,凶手大概也无从下手了。

但警方的调查毫无进展。听白石他们说,丰田赛利卡XX这条线上没查出什么。当然,一千多名学生,总有人家里开那款车,可查来查去都和此案无关。再说,凶手若是学生,就有会开车的同谋,这更令调查陷入困境。教职员里没人开这款车。

警方公开调查过藏酒瓶的纸袋,发现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纸袋,并不能用来缩小排查范围—凶手那么谨慎,这一点可以预料。

我最担心的是警察对更衣室的密室情形仍有误解,听说他们还在去锁店打探,大概依然认为凶手是从女更衣室入口逃走的。

我终究没把高原阳子的话告诉大谷,那样就得把阳子策划的伪造非礼事件一同抖出。她并没有叫我守口如瓶,但我不能说。我想,若换成别人,她本不会说出那件事。她选择了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人,这大概需要很大的勇气,我觉得轻易说出去意味着辜负她,何况我已经辜负过她的期待。

密室之谜得自己去解—我暗下决心。

正在胡思乱想,惠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往白石那边瞟了一眼,表情古怪地说:“好像不该拉你来队里呀。”

“没有的事。”

“可……你想早点回家,对吧?”

“在哪儿都一样。这种时候我才想待在这儿,抱歉的是心不在焉,指导得太马虎了。”

她轻轻摇头,微笑道:“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