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8页)

“她是我教过的一个学生,仅此而已。”我觉得自己说得很坚决。

大谷说了声“是吗”,没再追问。“我再问问,不说怨恨,有人把你看成是障碍吗?你要是死了他可以得益,你活着对他不利的那种人。”

“要是死了”—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又抽紧了。想起刚才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那种刻骨的恐惧又袭了过来。

我想回答:没有这样的人。此刻,我只想赶快远离这个话题。但开口之前,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张脸,是那个理所当然会想起的人。我犹豫着是否该说出那个名字,这犹豫让大谷察觉到了。

“想到什么了?”

夕阳的逆光下,我看不清大谷的表情,那眼神一定像扑向猎物之前的猎犬,我的犹豫在他眼里一目了然。我狠狠心开了口:“只是没什么根据的猜测……”

他当然不会就此放弃,催促我似的点点头。我瞥了校长一眼,一咬牙说出了那个名字。不出所料,大谷也有些惊讶。

“麻生老师?”

“是。”我小声说。

“那个英语教师……为什么?”

要回答这个问题,不得不从她和校长儿子的亲事说起,更难堪的是还要提起我那被她甩了的好友K。总之,我知道麻生恭子异性关系不检点,这一点可能会令她失去攀高枝的机会。

“确实有动机。”大谷摸着胡楂,发出刷刷的声音,“只是,这是否能够成为杀人的理由还是疑问。”

“没错,但也不能一概而论。”

问题在于麻生恭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我对此一无所知。

“还有,既然说了这事,我想确认一下……”我问的是:警方是否认为此案的凶手和杀害村桥的是同一人。这问题很关键。

大谷抱着胳膊回答:“坦白说,这无法马上判断。但据医生说,竹井老师十有八九死于氰化物中毒,这和村桥老师一样。并非没有凶手想嫁祸于人的可能,但我认为两起案件的凶手定是同一个人。”

这大概是合理的推测,谁都会这么想。但如此一来,麻生恭子又被排除了。

“如果麻生老师和村桥老师有特殊关系,那么本案的动机同样可以套在上次事件上,可当时麻生老师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

他指的是放学后她一直在英语会话社参加活动—这也是他告诉我的。

“没错。”大谷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又长叹一声,“听到麻生老师的名字时,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一点。当然,既然知道了这有趣的情况,我打算重新调查。”

听他的语气,像是在说:推翻不在场证明大概是不可能的。这样,只能认为凶手有同谋,或是把两起案件分开考虑。从目前的情况判断,这两种情况可能性都很小。

“其他还有什么线索?”大谷问。我摇摇头。

村桥和我—除了同是数学教师之外,没有任何共同点。如果凶手既不是阳子也不是麻生,又为何要除掉我们俩呢?我简直想向凶手问个究竟。

“今天就到这儿吧。如果想到什么,请立刻和我联系。”或许觉得再耗下去只是白费时间,大谷放我走了。我礼节性地答了句“让我再想想”,其实丝毫没有把握。

在我之后被讯问的是惠子。她和大谷说话时,我坐在远处的椅子上看着。她的脸色很难看,好像浑身发冷。

我和惠子被报社记者围住,离开学校时已过了六点。第一次面对那么多镁光灯,白光在眼前残留了许久。

“老师,有点悬呀。”惠子表情僵硬地说。她想用“悬”这种轻松的字眼来缓解一下紧张。

“嗯……是啊。”就这么蹦出两个字,舌头已经不听使唤,我也无暇考虑这副模样是否丢人了。

“没……线索吗?”

“嗯……”

“只能去问凶手了。”

“就是。”

我一边走,一边眺望着附近住宅区的窗户。星期天的傍晚,大概是全家聚在一起享受晚饭或看电视的时候,窗户透出的灯光象征着平凡的幸福,而自己却要遭遇这种事,究竟是为什么—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我在自怜自伤。

“你好像和警察谈了挺久……”

“那个呀,警察问了很多,先是问什么时候把魔术箱从社团活动室搬到教学楼后面,我说是午休之后马上搬过去的,应该是一点钟左右。”

那么,酒瓶是在下午比赛期间被掉的包,基本上无法缩小时间范围。

“还有呢?”

“还问了有谁知道魔术箱放在一年级教室后面。”

“哦,你怎么说的?”

“当然是射箭社队员了。还有,在一年级教室准备化装的家伙们可能也知道。我还说了,也可能搬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这个范围也没法缩小。可以想象大谷听完惠子的话后挠头的样子。

2

回到公寓大概是七点。本来打算在体育节结束后去喝酒,十点过后才会回家,这么早回来,裕美子一定会吃惊。要是知道了原因,她一定会吃惊上几十倍。

摁门铃后,等了好一会儿,平时很少这样。我想可能裕美子不在家,正在裤兜里摸钥匙,链锁咔嚓一声开了。

“回来啦?这么早!”裕美子脸上泛着红晕,也许是光线的原因,但她确实有点兴奋。

“嗯,是早了点。”

站在玄关,我犹豫着是否该让她跟着受惊吓。刚才在电车上,我一直考虑着该在何时开口、怎么说,直到进了家门还没想出好主意。

脱外衣时,我无意间瞥见橱柜上的电话,奇怪,话筒没放好,上面盖的布也是乱的。

“刚才在打电话?”我问。

裕美子把外衣放进衣橱,反问道:“没有呀,怎么了?”

我说话筒没放好。她慌忙放好,脸上少见地露出不悦的神色:“中午给妈妈打过电话。你观察得还真仔细。”

确实,我的神经变敏感了。即使在平常再熟悉不过的屋子里,也能够感觉出有什么不同。

凭我敏锐的感觉,裕美子此时的神情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假,但我什么也没说。

裕美子立刻开始准备晚饭。大概是因为今天我本不准备回家吃,她没作什么准备,饭桌上摆的菜比平常要简单。

我空洞地看着报纸,完全不知该如何对她讲今天发生的事,却又不得不说。趁她在餐桌旁坐下盛饭,我说:“今天举行化装游行了。”

“你说过。”她边盛酱汤边回答。

“竹井老师被杀了。”

她的手停住了,睁大眼睛看着我,好像一时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竹井老师被杀了,被人下了毒。”我极力控制着感情。

她眼睛一眨不眨,动了动嘴,却没出声。

“竹井老师在化装游行中扮小丑,喝下了大酒瓶里的水……水里被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