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铁道横尸(第4/10页)

老蔡忽然笑了,露出一嘴黄牙,眼睛眯成一道缝。他扒开头皮,掏出一柄无声手枪,对准了龙飞……

龙飞想下床,可是双腿却似千钧重,脚步移不开。

老蔡说:“我就是你要找的梅花党!”

他扣动扳机,子弹射了出来……

龙飞眼睛一闭……

一忽儿,他又睁开眼睛;老蔡不见了,屋内亮着灯,他手里拿着书掉在地上。

这是一个梦。

他睡前忘记关灯了,拿着书就睡着了。

他穿上拖鞋下了床,走进隔壁的房间。屋内漆黑,他开了灯,看见路明睡在床上,一条腿踢飞了被子。

他替路明盖好被子。

路明睡得正熟,嘴里说着梦话。

龙飞听不清楚。他笑着望了一下这个年轻的战友,关了灯,走出路明的房间。

厨房里亮着灯。

他忘记刚才厨房的情形了。小客厅的东侧是龙飞的卧房,西侧是路明的卧房,厨房在过厅的西侧,卫生间在它的对面。

厨房的门开着。

谁在厨房里?

龙飞悄悄走近厨房。

他忽然想起忘记带枪了。于是回到自己的卧房,从枕头底下摸出枪。

他右手持枪,一步步挨近厨房。

昏暗的灯光下,他忽然看到妻子南云正在炉前炒菜,南云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薄毛衣,一条蓝色的布裤,腰际围着一条蓝底白色碎花的围裙。她梳着短发,脸上泛着微笑,两口笑涡颤动着,右手挥动铲子正在炒鸡蛋西红柿……

“南云,你……怎么……来了?”龙飞激动地大叫,情不自禁地冲上前。

要是在平时他会拥着南云,轻轻地吻她的温热的脸蛋;她的脸庞总是泛着青春的红晕;她的身材也是这般匀称,身体软软的。

“南云!”她又一次叫道。

南云转过身,看到了他,她露出纯真的稚气的微笑。

“南云!你来了?!”龙飞又一次叫道。

叫声吵醒了路明。

路明以为有情况,下了床,穿着一个大裤衩和背心就冲到了外面。

“龙飞,你在干什么?!”路明见龙飞那副冲动的模样,感到十分奇怪。

“南云……”龙飞转过身,发现了路明明。她再一回头,南云不见了。

南云消失了。

厨房里依旧亮着灯。

路明走进厨房。

“什么南云?你想老婆想疯了吧?哪里有嫂子?”路明嘟囔着。

“我刚才明明看见了南云……”龙飞似是自言自语。

路明扶龙飞坐到沙发上。

龙飞说:“我看到她给我炒菜,是鸡蛋西红柿,好香,好香啊!”

路明说:“这是一种幻觉,说明你想她了。”

“奇怪,真是奇怪!”龙飞说道。

路明说:“你这一折腾,我也睡不着了,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嫂子的故事,你们的故事……”

龙飞笑道:说起来话长,南云是当时南京地下党老党员南振发的女儿。一九四八年当时我在南京中央大学新闻系读书时,南振发是我的接头人,他当时的公开身份是送牛奶的工人。老南的性格十分古怪,不爱说话,面无表情,看起来敦厚倔强。

1948年的南京城,夜,枪声。龙飞踉踉跄跄地穿街过巷。背后,军警,特务尾随追来。

龙飞跑到一个独院门口,用力敲门。

里面传出低沉的声音:“谁?”

龙飞说:“为了新中国的到来。”

里应:“时刻准备着。”

门开了,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戴着一副眼镜,他是南振发,南云的父亲,中共地下党员。

龙飞进门,南振发将门拴上。

龙飞说:“南先生,你快走,党内出了叛徒。组织上让我通知你赶快转移。”

南振发说:“城里认识我的人太多……”

后面追赶声渐近,枪声大作。

南振发说:“我还有一批文件需要处理,你赶快走吧。”

这时,西厢房里走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红润的面孔,现出朴素的气质。她是南振发的女儿南云。

南振发说:“这是我的女儿,刚从乡下来。小云,你赶快跟龙先生走。”

龙飞一阵犹豫。

军警,特务们在敲门。

南振发怒喝:“快走!这是党的命令。”

龙飞和南云向后院跑去。

南振发跑回屋内,拿出一支手枪。又从书房内找出一些文件,燃烧起来。

军警,特务们撞进门来。

南振发向敌人射击。一片激烈的对射。南振发身中数弹,看到文件已燃尽,露出欣慰的笑容,倒下了。军警,特务们冲进屋内。

特务头目说:“这个共党好顽固。”

特务甲说:“他好像还有一口气。”

特务头目说:“共产党越剿越多,也不用要活口了,把他钉在墙上!”

几个特务架起南振发,靠在墙上,特务乙找来铁锤和铁钉。

南振发浑身是血,气息奄奄。

特务头目问:“南振发,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说的?!”

南振发义正词严地说:“共产主义是不可抗御的!”

特务头目冷冷地说:“可惜你看不到这一天了,给我钉!”

特务乙照准南振发的脑门准准地钉着……

南振发牺牲了。

小巷深处,龙飞拉着南云拼命飞奔。

南云感到一阵不祥的恐惧。她猛的站位,往回跑去,大叫一声:“爸爸!”

龙飞拦住她,她昏倒在龙飞怀里……

一切归于沉寂。

半年后得一天下午,苏北山区一片苍茫烟流,白云飘荡着,给山峰罩上了神秘的色彩,苍松,翠柏,怪石、庙宇,变得若隐若现。

一个骑在牛背上的小牧童吹着短笛,笛声凄凉、委婉,龙飞在逶迤的山路上行走着。

阳光给山峦涂上了一层奶油般的黄色,一朵蓬蓬松松的云彩,在天际间浮动,徐徐飘去……稀松的树林中,漏出些倦了的鸟声。

山间小道上,忽然出现一个红点子,飘飘悠悠而来。原来是南云,她身穿红布衫,翠裤,踏着清脆的步子。她小巧玲珑,白如珠玉的瓜子脸上,两只乌黑的大眼睛闪烁不停,鼓甸甸的胸脯一颤一颤儿。她身裹红衫,头戴头巾,如一团红云,仿佛置身云端,轻飘飘的。她那一双黑亮的水银一般的大眼睛,露出令人销魂的笑容。

龙飞看到她,一阵触电般的颤抖。

龙飞大声唤着:“南云!南云!”

南云也发现了龙飞。

南云喊道:“龙飞哥!”

两个人两小无猜般的拥抱。

龙飞拽着南云抢了个半圆形。龙飞问:“你到这儿干什麽来了?”

“我采点野花,你呢?”

龙飞笑道:“姑娘就是爱花。”

南云问:“你从哪儿来?娘在家烙饼子呢,她弄了点咸带鱼,说炸着吃。”